红顶商人(9-1)
另外有一匹马,驮着一只箱子,看上去并不大,可是压得马的腰都弯了,可以想见其中装的是金银珠宝。这八个樵夫见此光景,大起贪心,一方面想侵吞李秀成的钱财,一方面还想报功领赏。于是这八个人将李秀成主仆骗入山下的“涧西村”,公推一个姓陶的去向官军报信;目的地是驻扎太平门外的李臣典营中,因为姓陶的有个同族弟兄是李臣典的部下,托他转报,比较妥当。
姓陶的经过钟山,又饥又渴;想起这里是萧孚泗的防区,营中有个伙夫,因为供应柴草的关系而熟识,不妨到他那里歇脚求食。
姓陶的得意忘形,休息闲谈之间,透露了生擒李秀成的经过。这个伙夫便转告亲兵;亲兵转报萧孚泗,姓陶的便注定要做枉死鬼了。
一番密密嘱咐,将姓陶的好酒好肉款待;萧孚泗自携亲兵二十多人,烈日下疾驰到涧西村,将李秀成手到擒来;价值十余万银子的金银珠宝,亦归掌握。姓陶的被一刀斩讫,借以灭口;不过萧孚泗总算还有良心,没有杀那个伙夫,给了他五颗上好的珠子,一匹好马,暗示他连夜“开小差”,走得越远越好。
萧孚泗的得封男爵,就以生擒李秀成之功。曾国荃到后来才知道真相,吩咐赏那八家樵夫,每家一百两银子。结果为亲兵吞没大半,只拿出去一个“大元宝”——五十两银子,由八家均分。
如果李秀成真是为萧孚泗凭一己之力所生擒,这份功劳,就真值得一个男爵了。因为“天京”虽破,“幼天王”未获,只说已死在乱军之中,对朝廷似难交代。幸好有个李秀成,论实际,其人之重要又过于“幼天王”,足可弥补元凶下落不明之失。
其时曾国藩已由安庆专船到江宁,抚循将士,赈济百姓以外,另一件大事,就是处置李秀成,委派道员庞际云、知府李鸿裔会审,这李鸿裔,就是曾国荃向朱洪章所说“捣鬼”的“李某”。
从六月廿七到七月初六,十天的功夫,审问的时间少,李秀成在囚笼写“亲供”的时候多;每天约写七千字,总计约七、八万言。却为曾国藩大删大改、所存不过三分之一;方始奏报。其中谈到城破后,洪秀全两个儿子的下落,说是“独带幼主一人,幼主无好马,将我战马交与骑坐。”“三更之后,舍死领头冲锋,带幼主冲由九帅攻倒城墙缺口而出。君臣数百人,舍命冲出关外,所过营塞,叠叠层层、壕满垒固。幼主出到城外,九帅营中,营营炮发,处处喊声不绝;我与幼主两个分离,九帅之兵,马步追赶,此时虽出,生死未知。十六岁幼童,自幼至长,并未骑过马,又未受过惊慌,九帅四方兵进,定然被杀矣,若九帅马步在路中杀死,亦未悉其是幼主,一个小童,何人知也?”
这段供词,与曾国藩奏报“幼逆已死于乱军之中”,有桴鼓相应之妙;不道弄巧成拙,反显删改之迹——“幼天王”未死,逃到湖州了。
在曾国藩封侯的同时,又有恩旨赏赉东南各路统兵大帅及封疆大臣;亲王僧格林沁,加赏一贝勒;湖广总督官文,赐封一等伯爵,世袭罔替;江苏巡抚李鸿章一等伯爵;陕甘总督杨岳斌、兵部右侍郎彭玉麟赏给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并赏加太子少保衔;四川总督骆秉章、浙江提督鲍超,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西安将军都兴阿、江宁将军富明阿、广西提督冯子材、均赏给骑都尉世职。
东南大员,向隅的只有左宗棠和江西巡抚沈葆桢,上谕中特为交代:“俟浙赣肃清后再行加恩。”这虽是激励之意,但相形之下,未免难堪;尤其是李鸿章封爵,使得左宗棠更不服气。往深一层去想,曾国藩节制五省军务,江西、浙江亦在其列;这两省既未肃清,就是曾国藩责任未了,何以独蒙上赏?
再有一件事,使左宗棠气恼的是,江宁溃败的长毛,只有往东南一路可逃;因而湖州一带,本来打得很顺利的,忽然增加了沉重的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