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楼台(7)
前仅止于“吃花酒”渐渐地以勾栏为行馆,经常整夜不归,甚至在“堂子”里接见宾客,料理公呈,这件事就可忧了。
“七姐,”螺蛳太太说:“他现在正在风头上,这步桃花运走不得,第一,伤身体;第二,耽误正事;第三,名声不好听;还有第四,伙计们看东家的样,个个狂嫖滥赌,怎么得了?就算不学他的样,也会灰心;辛辛苦苦帮他创业,哪知道他是这样子不成材!”
七姑奶奶知道最后两句话,是她“夫子自道”。的牢骚;不过,她也有些怀疑,“小爷叔对这个色字看不破,是大家都晓得的。不过,”她问:“又何至于,‘好’到这个程度呢?”“喏,”螺蛳太太不免有怨言,“都是我们那位刘三叔?”
原来胡雪岩决定开办药店。他本早有此心,恰好又受了气—去年夏天胡老太太受暑发痧;土法子是拿铜钱刮痧,刮出一条条鲜红的血痕,病势顿去。胡老太太的痧刮得很透,本来已经不要紧了;只是胡雪岩不放心,请“郎中”来看了以后,开方打药,一再关照下人“要快!”仍旧去了两个时辰才回来,胡雪岩对有关老母的事异常认真,当下大发了一场难得一见的脾气。
下人等他骂完,方始声诉:原来这年时疫流行,打药的人排着队等,一等等了个把时辰,他忍不住挤上前去,象看病“拔号”似的,要求先配他的方子。
“请你快点。我们老太太等在那里要吃呢!”
“哪家没有老太太?”药店伙计答说:“你要快,不会自家去开一爿药店?”
挨了骂的那人,一股怨气发泄在药店伙计头上,加油添酱地形容了一番,将胡雪岩的火气挑拨了起来,当时顿一顿足说:“好!我就开一爿给他看。”
于是刘不才受命筹备,即日北上到直隶去采办药材;顺便带回来几百帖“狗皮膏药”,供胡雪岩试用。
这“狗皮膏药”是“房中药”的一种。刘不才在采买药材时,由于他的豪爽风趣,结识了好些朋友;酒酣耳热之际,少不得谈谈风月。其中有个苏州人,谈起上一科的状元,现任河北学政的洪钧,说他最近写信回苏州,托人买妾,信中说得很坦率,娶妾无非及时行乐,用不着找什么理由,没有儿子,一定说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单身在外,说是没有人照料起居,这些话,无非自欺欺人而已。他说:及时行乐,这句话,要分做两面来谈,一面是及时,娶妾就要娶得早;人到中年,形渐衰颓,美色当前,力不从心,不但自误,而且误人。一面是行乐,当然要娶美妾,才有乐趣可言。大家听他说得诚恳,亦以诚恳相待,终于替他觅到了一个上海的名妓,国色天香的赛金花作妾。
于是另有一人感叹:说少年创业,精力过人,就是没有钱;及至创业已成,钱是有了,精力却嫌不足,姬妾满眼,广田自荒,说不定还会戴上绿帽子,人生憾事,莫过于此。
这些话提醒了刘不才,想起胡雪岩或许亦有此憾。因而打听,有没有好春药,只壮阳,不伤身。当时便有人指点,北京鼓楼有一家小药店,可以买到外用的“狗皮膏药”,药性王道,不似内服的春药,竭泽而渔那样霸道。不过这家小药店的主人,颇以制售此药为耻,须有跟他交情很深的人介绍,而且只特制,不零售。刘不才的人缘不错,居然找到了适当的介绍人,出重金订制了一批。胡雪岩试用之下,床第之间,便就此放纵了。
“这是没法子的事。”七姑奶奶说:“除非你想得开。”
这意思是,螺蛳太太可能容许胡雪岩另外纲妾来分她的宠她心里在想,自己是半正半侧的身分,老太太固然宠信有加,大太太也能相安无事,但做当家人难免为下人憎厌,倘或娶进一房姨太太来,为人厉害,又为下人撺掇。联络大太太,不顾“先进门为大”这个规矩,明枪暗箭,处处作对,虽不见得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