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洋场(1-1)
坛水陆道场,是佛门中最隆重的法事,称为“水陆斋仪”,亦名“水陆道场”,俗称“打水陆”。斋仪又有繁简之分,讽经礼忏七七四十九日称为“打水陆”;为了祝厘延寿,通常只须七日,叫做“打七”。
“有七处寿堂,又分七天受贺,大可分门别类,拿贺客错开来,接待容易,而且酒席也不致于糟蹋。”
“这个主意好。我们来分它一分。”于是细细商量,决定第一天请官场,三品以上文武大员;五品以下文武职官,占了四个寿堂,此外是现奉差委的佐杂官,与文武候补人员各一;留下一处专供临时由外地赶到的官员祝寿之用。
第二天请商场,丝、茶、盐、典、钱、药、绸各行各业的伙友,分开七处。第三天是各衙门的司事,以及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的书办;第四天是出家人的日子;第五天、第六天请亲戚朋友,一天“官客”,一天“堂客”,一天“堂客”。第七天是寿辰正日,自然是自己人热闹热闹。
这样安排好了,去请示胡雪岩;他不甚满意,“自己人热闹热闹,用不着七处寿堂,而且光是自己人,也热闹不起来。”他说,“我看还要斟酌。而且我的洋朋友很多,他们来了,到哪里去拜寿?”
“这样好了,专留一天给洋人。”乌先生说:“一到三、四月里,来逛逛西湖的很多,大先生索性请个客,这一天的洋人,不论识与不识,只要来拜寿的,一律请吃寿酒。”“洋人捏不来筷子。”胡雪岩说:“要请就要请吃大菜。”“这要请古先生来商量了。”
请了古应春来筹划。由于洋人语言不尽相同;饮食习惯,亦有差异,好在有七处寿堂,决定英、法、德、美、日、俄、比七国,各占一处。
“应春,”胡雪岩说:“这七处接待,归你总其成。大菜司务,归你到上海去请。”
“好。”古应春说:“要把日子定下来,我到上海,请字林西报的朋友登条新闻,到时候洋人自然会来。”“妙极!”张安明笑道:“外婆生日,洋人拜寿:只怕从古以来的老太太,只有外婆有这份福气。”
果然,胡老太太听了也很高兴。胡家的至亲好友,更拿这件事当作新闻去传说,而且都兴致勃勃地要等看见洋人拜寿。
这年杭州的春天,格外热闹,天气暖和,香客船自然就到得多,这还在其次;主要的是胡老太太做生日,传说如何如何豪华阔气,招引了好些人来看热闹。何况光算外地来拜寿的人,起码也增加了好几千人。
到得开贺的第一天,城里四处,城外三处,张灯结彩,“清音堂名”细吹细打的寿堂周围,车马喧阗,加上看热闹的闲人、卖熟食的小贩,挤得寸步难行。只有灵隐是例外,因为三大宪要来拜寿,仁钱两县的差役以外,“抚标”亦派出穿了簇新号褂子的兵丁,自九里松开始,沿路布哨弹压,留下了极宽的一条路,直通灵隐山门。
从山门到寿堂,寿联寿幛,沿路挂满;寿堂上除了胡雪岩领着子侄,等在那里,预备答谢以外,另外请了四位绅士“知宾”。一位是告假回籍养亲的内阁学士陈怡恭,专陪浙江巡抚刘秉璋:一位是做过山西臬司,告老回乡的汤仲思;另外两位都是候补道,三品服饰,华丽非凡,是张安明受命派了裁缝,量身现做奉赠的。
近午时分,刘秉璋鸣锣喝道,到了灵隐,藩臬两司,早就到了,在寿堂前面迎接;轿子一停,陈怡恭抢上前去,抱拳说道:“承宪台光临,主人家心感万分。请,请!”肃客上堂,行完了礼,刘秉璋抬头先看他送的一堂寿序,挂在西壁最前端,与大学士宝均金送的一副寿联,遥遥相对;这是很尊重表示,他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这时率领子侄在一旁答礼的胡雪岩,从红毡条上站起身来,含笑称谢:“多谢老公祖步,真不敢当。”
这“老公祖”的称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