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人踏莎行
中备有他老婆一套衣服,忙叫董小宛给她娘换了衣裳。又熬了一碗姜汤灌下去,那冰凉的身体渐渐回了阳气,那双眼睛也慢慢睁开来,陈大娘暂时缓过了气,精神也好了些。
董小宛这才上前谢那相助的恩人,吴次尾叫她免礼,然后介绍这位武生,他叫黄毓祺,是复社中少数文武全才之人,与喻连河齐名。人称复社“秀面铜锤”就是专指二人。黄毓祺和董小宛彼此客气见了面,三人就在船头说了些闲话。董小宛终于从吴次尾口中听到冒辟疆的消息。原来吴次尾刚从如皋路过,知道他去年失约的原因是为了进京救父,今年开春就会到苏州来接她,董小宛感动得泪流满面。陈大娘听到这些话,心里也为女儿高兴,竟没事一般坐了起来。
吴次尾和黄毓祺将母女俩送出杭州三十里,才另外给她们雇了一条船,因母女俩的行李陷在杭州,黄毓祺赠给她俩三十两银子,方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董小宛和娘就叫船家挂帆直往苏州。董小宛心里充满对冒公子的期盼。
在路上,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陈大娘病倒了,咳出了鲜血,脸色也一天天坏下去,最后变得透明如一张纸。到后来,便昏死过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见已是弥留之人,董小宛终日抱着娘哭唤,却没听到一丝回音。
船老大戴着斗笠,披着衣在船尾摇船。看着陈大娘这光景,已知必死无疑,仰首喝了一口酒,独自嚷道:“真倒楣,刚开年就运一趟死人,流年不顺啊。”酒葫芦还在腰上晃荡。
一位年轻的船工劝道:“师傅,你就少说两句嘛,瞧人家多可怜。”船老大伸手就给他一掌,骂道:“给老子住口,你也敢奚落老子。”船工只得缩回舱中对哭得更惨的董小宛说道:“小姐,我师傅心很好,嘴上发发牢骚,你别往心里去。”
快要到达苏州时,陈大娘便悄无声息地死了,像舱中被风吹熄的一盏灯。几天粒米未进的董小宛哭得昏死过去。船家好容易将她弄醒,她又抱着娘的尸体放声痛哭。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
董旻找邱大混借了些银两,置办了棺木,草草将陈大娘葬了。董小宛疲惫得脱了人形,终日也不梳妆,披头散发坐在厅中发呆。全家人都像散了魂似的六神无主。
这天,霍华率众闯进院门,见昏暗的厅堂中端坐的董小宛,心里一惊,以为遇到了鬼,吓得转身就跑,因而放弃了对董家的骚扰。
董小宛病了。
惜惜与单妈忙里忙外,最后只得胡乱地抓些药来,煨了给董小宛喝。屋里堆了许许多多的花罐。药渣也丢在花坛之中。药气弥漫着整个院宅,院中的花被薰得蔫蔫的,没有一丝春天的生机。
董小宛却仍病着。董旻起初还帮着大家忙,后来丧了气。
每天只知道喝酒,然后就是吹笛子。家里缺了主心骨,个个都活得萎靡不振,凄凉之极。
真是无处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