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人踏莎行
惟仪眼见十月的秋风吹红了枫叶,而红枫叶中的董小宛却面露忧色,她担心董小宛可能要离开自己,每日躲在禅房中为她卜卦,然而卦卦大吉,便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她多么希望这个如女儿般的人留在身边和自己相依为命啊!
董小宛却真的动了思乡之情,为了牢记黄山的优美风光,她整日在山峰云海留连,仿佛要将那一草一木都浓缩在自己身上,伴自己一生。
当董小宛正式向方惟仪和妙端告别时,方惟仪因为突然失了依靠而伤心得泪流满面,她也是这时才发觉自己竟多年没哭过了。于是,越哭越痛快,谁也劝阻不了,妙端也跟着哭。董小宛和陈大娘乘了马车消失在她俩的视野中,她俩更加放肆地相对而哭,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尼姑觉得哭比笑还要舒服。
方惟仪并没哭昏头,董小宛敲响歙县首富王成道的宅门时,手里正拿着她写的一封信。她料定董小宛母女到达歙县时必定已是黄昏,便叫她俩去王成道家投宿,王成道是卧云庵最大的施主。于是,王府的管家将她俩迎进门时,那庭院中的菊花已在暮霭的掩饰之中变成东一堆西一堆的斑驳花影了。
王成道眼见仙女飘进了自家宅院,连阴暗的墙角都感应了她的光辉,激动不已,拿信的手兀自哆嗦不止,信纸微微发出声响。想不到他王成道敬佛的诚心也有如此美丽的报答,他读着信时已经幻想着这位美丽绝伦的秦淮名妓同床共枕的美妙情景。
他安排董小宛母女在厢房里歇下,令管家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自己溜到后院打发老婆和两个小妾当晚回了娘家,又叫几个仆人把卧室妆扮得像新房一般。这才欢天喜地亲自举着一棵松明到地窖中取出一坛陈年的三鞭酒,他要借酒壮壮阳气。
一阵忙乎之后,在厅堂中摆了酒席,请董小宛母女席上坐定。王成道看见桌上有炖的牛鞭枸杞汤,朝管家点点头,管家诡秘地一笑。董小宛却不识此物,便问他是何物,他说是巨螺。
待酒席散了,已是三更时分,董小宛和陈大娘回了厢房,正待安歇,王成道喜滋滋地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朝董小宛鞠了一躬。
“王老爷,”董小宛诧异道:“这是何故?”
“我久闻秦淮风韵,未曾得试,今日小姐光临寒舍,我……
我……我…”王成道欲言又止,陈大娘再三追问,他才吱吱唔唔地将自己想与董小宛共枕一宵的意思说了出来,并一再申明这是他多年的宿愿。
董小宛慌忙解释自己早就杜门谢客,要为冒公子守护清白,万万不可为之,请王老爷慈悲见谅。
王成道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原来妓女也不是有钱就弄得来的。他痛苦极了,将头朝墙上碰,口中嚷道:“你怎么不早说,待会药力发作,我找谁发泄嘛!哎呀!我好倒楣,偏偏老婆又被打发回了娘家,怎么办?怎么办?”
长夜漫漫,董小宛泪湿了枕巾。
此刻,董小宛凝神着窗外茫茫的夜色,也凝视着凄凉的半轮月亮。而离她千里之外的庐州的天空中依然悬挂着同样的半轮月亮,月亮冰凉的光辉照耀着史可法将军那威武连绵的浩荡军营,营中高悬的串串灯笼相互呼应,令人想起甜蜜的糖葫芦。昏暗的灯影之下除了一队巡夜的哨骑之外,每座紧绷绷的军帐中早已鼾声如雷。仿佛睡眠中敲响的军鼓,激励着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梦的宽阔沙场。中军大帐朝左数过去第七座帐篷却依旧点着灯,在黑夜中格外地亮堂。
冒辟疆和陈君悦正在帐中开怀对饮。原来,陈君悦在黄河渡口别了冒辟疆之后,和一枝梅龙兰游玩了几处名山大川,龙兰便独自远游天山去了。陈君悦内心的豪情壮志被激发而出,终于无法忍受在家中的平庸生活,打点行装来投史可法。
他的老婆想要阻挡,陈君悦拍案大怒道:“为人妻子本应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