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1)
候,赵景贤的那封信刚到了三天,看完信,听完赵炳麟所谈的湖州近况,朱大器除了悽然欲涕以外,于事毫无所补——他原来转到一个念头,想借用接济湖州团练的名义,运枪出境。只要有一线之路,这个名义就可借用,如今看起来,这个藉口是怎么也用不上了。
辞出赵家,时已近午,又饥又乏,走过一家馆子门口,心里在想,不如先吃了饭再说。念头还未转定,只见跑堂的迎上来哈着腰,满脸堆笑地招呼:“朱大人!好久没有来了。”
“你倒认得我?”
“怎么不认识?”跟堂的说:“去年你老照顾小号,请沙船帮的郁大爷,好阔的场面。”
“喔,原来是泰和馆。好吧!”
于是跑堂的往里大声喊道:“朱大人到!看座儿啊!”
泰和馆菜兼南北,但掌柜与跑堂的都是山东人,所以是京馆的派头,这一喊,接下来便是递相传呼,一个接一个弯腰摆手,将朱大器接入雅座。
先打手巾后奉茶,等朱大器坐定了,掌柜的亲自来道谢,因为去年他与松江老大宴沙船帮,筵开四十余桌,就从这笔大生意开始,泰和馆的牌子创出去了。掌柜的一则饮水思源,不能不感激,再则想要拉拢这位阔客,所以刻意敷衍,说了许多奉承的话,倒害得朱大器浑身不自在。
“你请吧!忙你的买卖去,别张罗我了。”朱大器也会弯起舌头,打两句蓝青官话。
“是,是!”掌柜的关照跑堂,“好好儿伺候。”
于是跑堂的便问:“朱大人有客没有?”
心中有事,不是邀客人的时候,他摇摇头说:“没有客,也不叫条子。你配几个菜,来四两天津五加皮,吃完了,我还有事。”
跑堂的答应着走了。很快地端来四个冷荤碟子,一瓦罐天津五加皮。喝不到半杯酒,来了两个热菜,一个汤爆肚,一个鱿鱼卷。
“行了,行了!”朱大器说:“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这是酒菜。还有两个饭菜,再加上一个汤。”
“好吧!你都拿来就是了。”
等拿来一看,是一碗红烧羊肉,一碗京葱扒鸭,外加一大碗萝卜丝鲫鱼。汤菜实在太多,少不得努力加餐,慢慢儿一面喝酒,一面想心事。
一想想到去年大宴沙船帮的往事,突然灵光一现,抓住了那个念头,很快地想了一整套办法。愁怀一宽,胃口大开,九个菜竟吃了一半。
饭罢喝茶,吩咐结帐,跑堂的陪笑说道:“朱大人,你老别费心了。是我们掌柜的孝敬。”
“哪有这个道理?”朱大器又是灵机一动,反正要请客,不如就作成了泰和馆的生意:“这样吧,后天中午,你替我预备一桌席,要最好的。”
“错不了!”跑堂的问:“是在这儿吃,还是送到公馆?”
朱大器考虑了一下,决定借孙子卿的寓所宴客,交代清楚,离了泰和馆,就在盆汤街畅园洗澡、剃头,睡了一大觉。
醒来神情清爽,醉意全消,正好与孙子卿、刘不才去商谈正事。
***
约略讲完前半段的经过,朱大器才提到他在泰和馆独酌之时,所筹划好的办法。
“我在想,如今最保险的一条路是海道,难得金山卫亦是海口;我们为啥不用沙船?”
这真叫顿开茅塞,孙子卿和刘不才不约而同地失声赞叹:“有道理!”
“只为上海跟金山卫太近,没有想到大海,只在内河上动脑筋,反而钻入牛角尖了。”
朱大器说:“走海道又快、又省事。我们只要一条沙船,郁老大不能不帮这个忙吧?”
孙子卿对海上的情形,比较熟悉,细想一想,用沙船亦不是没有困难,不过困难是可预见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