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1)
通路就断了。他果然真心投降,我请巡抚出奏,保他做大官。”
“他不在乎做大官,要带兵,就是这么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蒋益沣却答应不下,“带兵?”他踌躇着说,“那得巡抚作主。”
“我懂了。”小张年轻爽直,开门见山地说:“无非怕他诈降,带了兵会倒戈。是不是?”
“你明白就好了。”蒋益沣说:“苏州克复以后,淮军跟长毛是怎么闹反的?你总知道!”
李鸿章、程学启杀降一事,几乎通国皆知,小张如何不知道?“太知道了!”他说,“大人,你是带兵的,胆子不能小,毒蛇咬一口,见了绳子都怕。姓蔡的不是条毒蛇,是条绳子。
这条绳子捡起来,可以派上大用场。你不要错过机会,埋没我们的苦心,还有两三年的苦功。”
这几句话说得很有力量。蒋益沣不能不动心,也不能不问——要问的话很多,先后最要紧的问起:“你说他有大用处;是什么用处?”
“他可以替大人去打仗,由海宁往北,打桐乡、打嘉兴、打湖州。”小张问道:“大人,你看看地图就明白了;你现在就少这样子一支兵。”
蒋益沣是初次入浙,由衢州溯江北上;对于杭州以北的地理,实在不甚了了。所以听从小张的建议,真的取了张地图来看。这一看,才觉得小张的话有分量。
地图中所看出来的形势非常明显。以杭州为中心,向西延伸到余杭,为太平军坚守的防线,阻断官军,不得越省城而北,向东就是钱塘江,海宁在北岸,再往东就是已落入左宗棠所谓的“苏军”手中的海盐与乍浦。
“这才真正叫做鞭长莫及!”小张指着地图说,“大人,你的军队要到海宁,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绕过长毛的阵地,大兜大转,由天目山脚下过来,先往西,再往东。‘城头上出棺材’,大可不必。再一条是水路,由萧山下船,渡过一条钱塘江就是。这条路很方便,两个时辰就到,可惜,大人,你的水师是几条‘搭浆货’的木船,经不起长毛在岸上一炮。”
话说得很直率,即令是粗鲁不文的蒋益沣,也感到有些刺耳。可是不能不承认他的分析,直截了当,说中要害,觉得受益良多。
“大人,我再说一句,我是浙江人,当然帮我们浙江的官军。如果大人三心两意,为了我们浙江早早光复,那就只好便宜人家了。”
蒋益沣一楞,细细体味了一会,才觉察出他的话中大有深意,急急问道:“怎么叫‘便宜人家’?”
“便宜淮军,便宜江苏的李抚台了。”小张说道:“姓蔡的就近向海盐那面投降,还方便省事得多。”
这是个忠告,也是个警告,一下打到了蒋益沣的心坎里。
想想海宁的长毛向淮军献了城,向南北两面夹攻嘉兴,嘉兴一下,西克湖州,席卷杭州以北的一片沃土,那一来李鸿章的声势还得了?
“好啰,好啰!听你的。”蒋益沣紧握着小张的肩头,两眼瞪得老大地想了好半天,问出一句话来:“老弟!我怎么知道是条绳子,不是毒蛇?”
小张微微一笑:“我当押头,自愿押在你这里。如果姓蔡的是毒蛇,反过来咬你一口,我一条性命就奉送了。”
有这样明快坚决的表示,蒋益沣再无怀疑,同时也对小张另眼看待了,唤人来吩咐预备上好酒食款待。兵荒马乱,人烟萧条,那里来的上好食物?六畜多的是野狗,只是野狗吃积尸满地的人肉,双眼发红,其形如狼,不堪供膳,更难奉贵客。最后只好杀了一匹马,炖马肉、炒马肝,一共凑了八样,却都是一样的味道。不过绍兴早已克复,好酒却不难觅,把杯深谈,蒋益沣自然要作进一步的探索。
“姓蔡的本名蔡元吉,这一次归顺过来,想要恢复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