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君臣(7-1)
处,但见多识广,装了一肚子稀奇古怪、莫可究诘的疑狱。听完郭缙生所谈的一切,骨碌碌地转着眼睛,凌兆熊知道,遇到这种情形,便是他有见解要发的先兆。
“孙老夫子,必有高见?”
“见解没有,要讲两个故事。本朝有所谓‘四大疑案’,如今看来要变五大疑案了!”
凌兆熊两榜进士出身,朝章典故,亦颇熟悉。知道所谓“四大疑案”,本为清初的三大疑案,一是太后下嫁;二是顺治出家;三是雍正夺嫡。后来所加的一件疑案,说法不一,有的说高宗实为浙江海宁陈家的血胤;一说“天子出天花”的同治之死,病因暧昧,而宫闱事秘,难索真相,足当疑案之称。但不论如何,所有的疑案,皆出于深宫,然则孙一振的意思,莫非指正在谈的这件案子,亦牵涉到帝皇。
想到这里,不由得失声惊呼:“果然如此,可真是骇人听闻了!”
“不错!唯其骇人听闻,不宜延搁,以从速处置为妙。”
“老夫子!”郭缙生不耐烦了,“你不是说要讲两个故事?”
“缙生,你别忙,我会讲给你听。第一个,出在乾隆五十五年,高宗南巡回銮,驻跸涿州,忽然有个和尚带着个少年接驾,说那少年是履亲王的骨血……。”
履亲王即是皇四子永珹。他有个侧福晋,姓王,是汉人,一向得宠。王府传言,履亲王另有个侧福晋,生子说是出痘而殇,其实乃为王氏所害。而这个和尚则指所携的少年,即是传言王氏所害,实则流落民间的履亲王的亲生之子。
其事离奇,令人难信。但真相不明,和尚的功罪难定,高宗便交军机大臣会审。有个军机章京上前将那少年掴了两掌,厉声问说:“你是那个村子里的野孩子,受人欺骗,敢做这种灭门的荒唐事?”于是那孩子自供姓刘,是受了和尚的骗。结果和尚斩决,姓刘少年充军伊犁。
“这就是所谓‘伪皇孙案’,伪皇孙充军到伊犁,后来又冒称皇孙,结果为伊犁将军松筠所斩。”孙一振谈到这里,略停一下又说:“伪皇孙自己充军,又眼见和尚杀头,严刑峻法不足以儆其重蹈覆辙,这事也就奇了!”
“老夫子的意思是,”郭缙生问道:“这个皇孙根本不伪?”
“谁知道?这就是所谓疑案。”孙一振说,“再有一个故事,出在康熙年间,就是朱三太子一案。这一案,千真万确,一点不假,圣祖杀的是如假包换的朱三太子!”
“呃,”郭缙生问道:“何以见得?”
“这是国初的一件大案。”凌兆熊也说,“我读过《东华录》,上有此案的记载。事情发生在康熙四十几年,明朝已亡了六十年。案内的正犯是个七十老翁,仿佛还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要说他就是‘朱三太子’,似乎过于离奇,不是被诬,就是假冒。”
“东翁的成见太深。”孙一振率直答说,“既非被诬,更非假冒,不过稍微错了一点点。崇祯十七年甲申三月,李自成破京的时候,思宗先亲眼看皇后妃子自尽,又手斩昭仁公主,怕落入流寇手中受辱,然后拿太子及皇三子定王慈灿、永王慈焕交付亲信太监,各人去投奔各人的外家。父子诀别之际,思宗叮嘱三个儿子,国亡以后,混迹民间,要忘记自己是皇子的身分,见了年纪长的,要叫爷爷,轻一点的称伯伯、叔叔。幸而不死,长大成人,要为父母报仇。这样处置完了,方始在煤山一株松树上,自缢殉国。太子跟两王出宫以后,遭遇不同。东翁所说《东华录》上所记的这件大案,别的都不错,所错的一点点是,误弟为兄,那个‘七十老翁’是行四的永王慈焕,而非‘朱三太子’。这个故事要从山东东平州的一个名叫李方远的谈起……。”
大概在康熙二十二年春天,李方远到一个姓路的朋友家去赴宴,同座有位客人,生得仪表堂堂,吐属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