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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君臣(7-2)
”张灯夜宴,与幕府中的名士在分韵赋诗。

    “也快回来了。”总督衙门的戈什哈劝于荫霖说:“大人不妨烤烤火,等一会。”

    “烤火倒不必,得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是,是!”戈什哈说,“请两位大人西花厅坐,我关照小厨房备饭。”

    张之洞用钱如泥沙,兼以起居无节,往往半夜里吃晚饭,所以小厨房不但从无封炉的时候,昼夜亦总有人值班,而况正是开饭的时刻,肴馔现成,端出来就是。

    吃到一半,外面有了响动,伺候花厅的听差来报:“大帅回衙门了!”

    一句话不曾完,张之洞到了,光头不戴帽,穿一件枣儿红摹本缎的狐皮袍,大襟上一大块油渍,袖口卷着,小褂子脏得看不出是白布还是灰布,花白胡子毛毵毵地一直连结着耳后的发根,乱糟糟一大片。这位总督不修边幅,脱略形迹是出了名的。于荫霖与善联见惯,只站起身来,各自蹲一蹲身子,算是请安。

    “别客气,别客气!”张之洞也不还礼,一直冲到饭桌边站住,匆匆一看,随即回身问道:“江苏聂大人送的醉蟹呢?

    怎么不拿来待客。”

    “不用费事,不用费事!已经吃饱了。大帅,”于荫霖对公事很认真,深怕张之洞一聊开闲天,滔滔不绝,无法打断,因而连饭都顾不得吃,要抢在前面跟他谈正事,“蕲州有件奇案,说起来令人难信。”

    听说是奇案,张之洞大感兴趣,“怎么奇法?”他就在饭桌边坐了下来。

    “这件奇案,还得密陈。”

    “喔!”张之洞的笑容收敛了。

    “到我书房里谈去。”

    移座书房,重设杯盘。张之洞衔杯静听善联说完,看着于荫霖,要听他的意见。

    “京里谣言很多,令人不忍卒听。此事无论为真为假,总是国家的不幸,处置不善,足以动摇国本。”于荫霖说,“如今最难的,是无法判断真假。”

    张之洞深深点头,“君父有难,难为臣子。”他说,“稽诸往史,尚无先例,我倒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于荫霖与善联都觉得诧异。明明真假无法判断,而张之洞竟一口认定了杨国麟就是当今皇帝!不知他何所据而云然?“大帅,”于荫霖忍不住开口,“如今第一急要之事是辨真假。”

    “当然,当然!不过,我想不出来谁能分辨?我从光绪十年出京到广东以后,没有进过京,面过圣。事隔一十五年,龙颜已变,咫尺茫然。”张之洞问:“你呢?”

    “我是光绪二十年召见过。可是,殿庭深远,天颜模糊。而况,一直跪在那里不敢瞻视。只隐隐约约觉得御容清瘦而已。”

    “对了!湖北大小官员,恐怕找不出一个能确辨御容的人。除了军机,以及南书房,上书房,内务府等等内廷行走人员以外,京中大僚,说不出皇上面貌的人也很多。是故,欲辨真假而后作处置,恐怕要误事。”

    “然则,应该如何处置,请大帅明示。”于荫霖说,“黄州府、蕲州知州,如今都在逆旅待命,焦灼之至。”

    “我知道。”张之洞指新端上来的一盘醉蟹说,“来,不坏。”

    他一面说,一面抓起一只醉蟹,一掰两半,放入口中大嚼,黄白蟹膏,沾得花白胡子上淋淋漓漓,狼藉不堪。等听差绞上热手巾来,他已经用手背抹过嘴了。

    “武昌出鱼,论到蟹,不能不推江南独步。不过,我还是喜欢武昌。”

    于荫霖与善联,都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段了不相干的闲话,不过自我解嘲之意却是很明显的。甲午战起,朝命派两江总督刘坤一领兵防守山海关,由张之洞移镇长江下游。不久,刘坤一回任,张之洞仍归本任。两江膏腴,浅尝而止。中怀或不免怏怏,说“还是喜欢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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