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君臣(8-1)
“你听人怎么说?怎么知道他们是在唬人?”
这带着质问的意味,立山心想,皇太后已有成见,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听得进去,除非找到确凿有据的实例。这样想着,不免着急,而一急倒急出话来了。
“奴才听人说,袁世凯在山东,拿住义和拳当面试验。不是说刀枪不入吗?叫人一放洋枪,鲜血直冒,前后两个窟窿。所以义和拳在山东站不住脚,都往北挤了来。吴桥的知县查办很认真,他那地段就没有义和拳。”
“噢!”慈禧太后微微点头,有些中听了。
“义和拳仇教为名,其实是打家劫舍,烧了教堂,洋人势必提出交涉,替朝廷添好些麻烦。想想真犯不着。”
“这倒也是实话。”慈禧太后又说,“以后你在外面听见什么,常来告诉我。”
“是!”立山稍等一下,见慈禧太后并无别话,便即跪安退出,心里颇为舒畅,自觉做了一件很对得起自己身分的事。
过了几天,立山在内务府料理完了公事,正要回家,只见有个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奔了来,递上一封短简,是李莲英的亲笔,约他晚上到家小酌。书信以外,还有口信。
“老佛爷赏了两天假。”小太监说,“李总管马上就回府了,说请立大人早点赏光。”
“好!”立山一面从“护书”中抽张银票,看都不看便递了过去,一面问道:“就请我一个,还是另有别的客?”
“大概只请立大人一位。”小太监笑嘻嘻地接了赏,问说,“可要我打听确实了来回报?”
“不必了!你跟李总管说,我四点钟到。”
于是出宫回家,吃完饭先套车到东交民巷西口乌利文洋行,物色了好一会,挑中一枚嵌宝戒指,揭开戒面,内藏一只小表;一只薄薄的银制怀炉,内塞棉花,加上“药水”点燃,藏入怀中,可以取暖多时。李莲英最好西洋新奇玩饰,所以立山常有此类珍物馈赠。
“何必呢?”李莲英说,“我不敢常找你,就是怕你破费。”
“算了,算了!这还值得一提吗?”立山定睛打量了一会,奇怪地说:“你今天怎么是这样一副打扮?”
李莲英头挽朝天髻,上身穿一件灰布大棉袄,下身灰布套裤,脚上高腰袜子,穿一双土黄云头履,手上还执一柄拂尘,完全道士的装束。
“白云观的高道士,要我一张相片,指明要这么打扮。”李莲英答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反正几十年的交情,他说什么,我横竖依他就是了。”
“你倒真是肯念旧的人。”立山忽发感叹,“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唉!”
李莲英不作声,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只招一招手,随即在前领路。穿过一重院落,向东进了一道垂花门,里面南北两排平房,北屋是客厅,南屋是卧房及起坐之处。他跟立山的情分不同,将客人引入南屋去坐。
南屋一共三间,靠西一间设着烟榻,一个小厮跟进来点上烟灯,李莲英摆一摆手,各躺一面。立山一面拈起烟签子烧烟泡,一面问道:“莲英,你好象有话跟我说?”
“是有几句话。”李莲英说,“四爷,你何以那么大的牢骚?
什么‘新人’、‘旧人’的!”
“这也不算发牢骚。跟我不相干的事。”
“跟你不相干,就更犯不着这么说。四爷,”李莲英说,“你自己知道不?你把端王兄弟给得罪了。”
“噢!”立山很关切地问,“怎么呢?”
“第一,你说大阿哥跟内务府要东西,端王知道了,说你这话是明指着他说的,已经有话了,要你心里放明白些儿!第二,你说义和拳怎么唬人,老佛爷倒是听进去了。前天端王进宫,尽夸义和拳有多大的神通。老佛爷听得不耐烦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