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台落日(13-2)
谕,你们都看一看。”
此非宣谕,礼数不妨马虎,增崇站得近,接过朱谕看了一遍说:“内务府的人决不敢,既有朱谕,就再切切实实告诉他们就是。”
“对了!不但要切实告诉他们,还得切实稽查。这件事关系既大,一点儿都不能疏忽。”
这时朱谕已到了继禄手中,杜钟骏探头望去,看得很清楚,写的是:“皇帝病重,不许以丸药私进。如有进者,设有变动,惟进药之人是问!”
“是了!”继禄将朱谕还给世续,望一望增崇,提出建议:
“中堂,我看皇上寝宫将加派护军看守。”
“不好!不好!瞧着不成样子。”世续说道:“你们只多派得力可靠的人,暗中留意就可以了!”
其实已将近午,瀛台方始传旨请脉,吕用宾与施焕在仪鸾殿为慈禧太后看病,所以杜钟骏与周景焘临时凑成一班,但请脉时仍是个别入内,杜钟骏在先,周景焘在后。
请脉仍在左首那间屋子,也仍是靠窗的那张炕床上,不过前一天还能起坐,这天是睡在炕上,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薄棉袍外面套一件蓝色宁绸的背心,神色很平静,毫无忧戚之容。
皇帝先是朝里睡着的,太监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杜大夫来给万岁请脉。”
于是皇帝很吃力地翻过身来,杜钟骏跪下行了礼,抬头望去,只见皇帝的脸色发黑,双眼失神,看了杜钟骏一眼,将头转了过去,把一只手伸出来,杜钟骏拿一卷书卷起来将他的手腕垫稳了,开始诊脉。
脉象更不好了,疾劲而细,心跳得很快,但已有衰竭之势。另一只手在炕床里面,诊按不便,实在也就无须再诊了。
“皇上大解了没有?”杜钟骏问那太监。
“没有。”
“进了什么食物?”
“什么都不想进,只想喝水。”
“晚上睡得好不好?”
“那睡得着啊?”那太监的语气,似乎觉得他问得好笑。
这就不必再问了,杜钟骏磕一个头,起身退出。与周景焘会合在一起,默默地回到内务府公所。
“怎么样?”奎俊迎上来问。
“毫无转机!”杜钟骏率直答说。
“周老爷看呢?”
“很难了!”周景焘大为摇头。
“那就请开方子吧。”
方子很难开,但不能不开。杜钟骏将前一天军机大臣的话,告诉周景焘说:“照实而书,一定又要拿回来改,写得轻了,关系太重,担当不起,老兄有何高见?”
“我不怕麻烦,宁愿军机那里通不过拿回来改。至于老兄,既然昨天已由醇王关照不必写,就不必自己再找麻烦,照上一张方子,拿语气稍为加重一点就是了。”
“正是,正是!高明之至。”杜钟骏完全接受他的建议,将方子开好,送到内务府公所。
这时吕用宾与施焕,已由仪鸾殿请脉回来,内务府三大臣一齐迎了上去,似乎是有意要避开闲人似的,将吕用宾与施焕拥到一边,而且交谈的声音不大,杜钟骏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可猜想到,必是询问慈禧太后的病势,而且还可以从久谈不休这一点上,推知病势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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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两宫的病势增重,军机大臣都是心事重重,袁世凯尤为苦闷。他一生遭遇无数风波,但不管如何困难,总有办法可以拿得出来,唯独这一次一筹莫展。
这是因为忌讳太多。说慈禧太后的病情可虑,固是忌讳,打听太后与皇帝的病,孰轻孰重,更是忌讳!
再有一重忌讳是满汉之间的界限。从戊戌政变以后,彼此的猜忌益深,新官制一出,平空裁减了好些卿贰大员的缺,更使得争权夺利益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