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笑,你怎么敢放屁呢?
那是我记忆中最为有趣的一次朝觐,可惜是唯一的一次。以我的兴趣而言,与其听皇甫夫人和冯敖他们商讨田地税和兵役制,不如听郡王的一声响屁。
从繁心殿下众臣手中递来的奏疏一封接一封,经过司礼监之手传到我的面前。在我的眼里它们只是一些枯燥的缺乏文采的闲言碎语,我不喜欢奏疏,我看得出来皇甫夫人其实也不喜欢,但她还是一味地要求司礼监当众朗读。有一次司礼监读到了兵部侍郎李羽的上疏,奏疏说西部国界胡寇屡次来犯,戍边将士浴血保国,已经打了十一场战役,奏疏希望燮王出驾西巡以鼓舞军队的士气。
我第一次听到与我直接关联的奏疏。我从御榻上坐起来望着皇甫夫人,但她却没有看我
一眼。皇甫夫人沉吟了片刻,转向丞相冯敖询问他的意见。冯敖绺着半尺银须,摇头晃脑地说,西境胡寇的侵犯一直是大燮的隐患,假如戍边军队一鼓作气将胡寇逐出凤凰关外,大燮半边江山便有了保障,士气可鼓不可泄,燮王似有出驾西巡的必要,冯敖欲言又止,他偷窥了我一眼,突然轻轻咳嗽起来。皇甫夫人双眉紧蹙,很不耐烦地以寿杖击地三次,不要吞吞吐吐,是我在问你话,你用不着去朝别人张望。皇甫夫人的声音中含着明显的愠怒,她说,冯敖,你说下去。冯敖叹了一口气,冯敖说,我忧虑的是燮王刚及弱冠,此去五百里路,一路上风霜雨雪旅途艰辛,恐怕会损坏燮王的金玉之身,恐怕遭受不测风云。皇甫夫人这时嘴角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告诉你,燮王一旦出巡,路途上不会横生枝节,后宫内也不会发生谋反易权之事,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大燮宫,请众臣相都放宽心吧。我听不懂他们晦涩暧昧的谈话,我只是产生了一种被冷落后的逆反心理。当他们在商定我出巡的吉日佳期时,我突然高声说,我不去,我不去。
你怎么啦?皇甫夫人惊愕地看了看我,她说,君王口中无戏言,你不可以信口开河的。
你们让我去我就不去,你们不让我去我就去。我说。我的示威性的话语使他们目瞪口呆。皇甫夫人的脸上出现了窘迫的表情。她对丞相冯敖说,吾王年幼顽皮,他的话只是一句玩笑,丞相不必当真。
我很生气,堂堂燮王之言从来都是金科玉律,祖母皇甫夫人却可以视为玩笑。皇甫夫人貌似慈爱睿智,其实她只是一个狗屁不通的老妇人。我不想再跟谁怄气了,我想从繁心殿脱身出去,于是我对身后的宫侍说,拿便盆来,我想大解了,你们要是嫌臭就走远一点。我是故意说给皇甫夫人听的,她果然上了当。她转过脸厌恶而愤怒地瞪着我,然后我听见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用寿杖在地上戳击三下,今天燮王龙体不适,提前罢朝吧。整个大燮宫中对我的西巡之事议论纷纷。我的母亲孟夫人尤其忧心忡忡,她怀疑这又是一场阴谋,惟恐我离宫后会发生种种不测。他们都觊觎你的王位,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暗害你。孟夫人哭哭啼啼地对我说,你千万要小心,随驾人员一定要选忠诚可靠之人,别让端文兄弟一起去,别让任何陌生人跟你去。
我出驾西巡已成定局,这是皇甫夫人的旨意,所以也是不可更改的。对于我来说,我视其为一次规模浩大的帝王出游,充满了许多朦胧的向往。我想看看我的两千里锦绣大河,我想看看大燮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所以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安慰了母后孟夫人。我援引古代经典中的信条说,为帝王者天命富贵,如捐躯于国殉身以民则英名远扬流芳百世。母后孟夫人对于虚无的古训从来是充耳不闻,她后来就开始用各种市井俚语诅咒我的祖母皇甫夫人,她总是喜欢背地里诅咒皇甫夫人。那段时间我的心情有点焦躁,宫侍们经常被我无缘无故地鞭笞拷打。我难以诉说我的忧喜参半的心情。有一天我召来了宫中的卦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