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
老的斗不过少的,端文在繁心殿前一刀砍下了昭阳的首级,当天就颁诏登基了。一个茶客说。
端文卧薪尝胆多年,为的就是那顶黑豹龙冠,如今过了河就拆桥,他不会与昭阳合戴一顶王冠的,此举不出我所料。另一个茶客说,依我看昭阳是老糊涂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死了还背上一口洗涮不尽的大黑锅。
我直起腰望着茶客们眉飞色舞或者忧国忧民的脸,心里判断着这个消息的真伪程度,然后我听见他们提到了我,小燮王现在怎么样呢?矮伙计问。能怎么样?来自京城的客商说。也是身首异处,死啦,死在御河里啦。客商站起来用手背抹颈,做了一个人头落地的动作。
我又被吓了一跳,热病的症状就在这时突然消失了,我抓起了地上的行囊冲出梅家茶馆,朝远处的县城城门一路狂奔过去。我觉得头顶上的骄阳白光四射,街市上的路人像鸟雀一样仓皇飞散,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归属于我,它给我腾出的是一条灼热的白茫茫的逃亡之路。
七月流火,我穿着一双破烂的草履穿越燮国的腹地,途经柏、云、墨、竹、莲、香、藕三州四县,这一带河汊纵横,青山绿树,景色清丽宜人。我选择这条逃亡路线其实就是为了饱览被文人墨客不断赞美的燮中风景,那些夜晚我在客栈的豆油灯下铺墨吟诗,留下十余首感怀伤情之作,最后集成《悲旅夜笺》。我觉得这样的诗兴显得可笑而不可理喻,但是藉以消磨旅途之夜的除了一册破破烂烂的,也只有泪洒诗笺了。在莲县乡村清澈的水塘边,我看见我的脸在水面上波动、摇晃、变形,黝黑的农夫般的肤色和肃穆的行路人的表情使我不敢相信,我的外形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庶民。我试着对水塘笑了笑,水面上的脸看上去很古怪很难看,然后我又哭丧着脸贴近水面,那张脸刹时变得丑陋之极,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离开了明镜似的水塘。
路上不断有人问,客官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