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鹏跑到大门外，只看到个空旷的操场，昨夜这里的繁华已无迹可寻了。他朝东南方向奔跑几百米，手搭凉篷一望，除了山就是树，除了树就是山。一辆吉普车从院子里开了过来。朱海鹏像一只猎豹一样，几个蹿跳，截过去，大声喊道：quot;停车！quot;

    司机问道：quot;什么事？quot;

    朱海鹏说：quot;你下来！quot;

    司机说：quot;朱司令，我是A师小车班的，奉刘政委之命，执行任务。我又没有违章。quot;

    朱海鹏说：quot;少啰唆，让你下来你快下来。quot;

    司机说：quot;我不下来。quot;

    朱海鹏粗暴地拉开车门，一把把司机拽了下来。坐在后排的一个中尉，翻到司机座位上，说道：quot;你是首长，怎么能这样呢？quot;

    朱海鹏说：quot;我借你们的车用用，回来我对范司令和刘政委解释。你也下来，下来。quot;

    中尉嘴里说：quot;好，好，你把他扶起来。quot;看见朱海鹏一松手，一踩油门，quot;小田，快点追车！quot;

    朱海鹏大骂道：quot;混账--quot;也追了上去。

    常少乐在后面喊道：quot;海鹏，你疯了，快点回去。quot;

    朱海鹏挥着手中的信，quot;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quot;

    常少乐问：quot;什么走不走？quot;

    朱海鹏说：quot;江月蓉调到北京了。不行，我得把她追回来。她走的理由莫名其妙。我不怕，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得追她！quot;

    常少乐吼了一声：quot;朱海鹏！你给我冷静点！小四十的人了，轻重缓急你不懂？方副司令醒过来了，醒过来没看见你，要我们找。你去追吧，追吧。方副司令有话对我们说。quot;

    朱海鹏把信装好，摇摇头说：quot;她已经下了决心，追上也没用。quot;

    常少乐说：quot;你知道就好。你要不想让你的后半生一塌糊涂，你就认了吧。月蓉可真是个识大体的好女人。可惜你无福消受。快走吧。quot;

    病房里已经站了七八个人。

    方英达看见朱海鹏进了屋，说道：quot;齐了。现在我很清醒，有几件事该给你们说说。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我死后，丧事从简。战士们要送送我，我不反对。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不准哭，军人，从来就是流血流汗不流泪，哭哭啼啼，成什么话？第二，不要放哀乐，我不喜欢听，要放就放军歌吧。我戎马一生，没有任何积蓄，对三个子女，没留下任何遗产，遗言只有两句话：认认真真做人，兢兢业业工作。小三和朱海鹏留下，你们出去吧。quot;

    屋内只剩下三个人了。朱海鹏有点紧张。

    方英达轻轻地叹了一声，quot;我膝下无儿，一直把小三当儿子养哩。小三也算争气。海鹏，我只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永远把小三当成你的亲人看。你全面，有眼光。小三有你的支持，我就放心了。方家四代人，由商到兵，再由兵到商，走了一个轮回。你能答应吗？quot;

    朱海鹏说：quot;我答应你。quot;

    方英达满意地笑了，quot;很干脆。小三儿，把你妈请出来吧，我想单独和她待一会儿。quot;

    方怡把红绸解开，把相框递给方英达，掩上门出去了。

    方英达紧紧抓住相框，看着十九岁的妻子，呢喃着：quot;怎么这么重啊，二十六年没见了，你是不是发福了？不对，你没有那种发福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