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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宛若天堂
,每次回来,大姨夫都要趴在炕上一动不动,这时大姨就会给大姨夫捶腰,大姨夫在大姨的捶打下,不停地唉声叹气,这时大姨就咒:“屁大的事,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儿,还是个男人,有血性就死去。”

    我每次听大姨咒大姨夫就是这几句话,后来大姨夫真的死了,是喝敌敌畏那种烈性农药死的。后来我一直怀疑大姨夫是大姨咒死的,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大姨夫一辈子也没有做过男人该干的壮举,只有他的死可以说算是一种男人那种忍辱负重的壮举。

    我和表哥发现大姨夫戴着高帽子挨斗是后来的事。那次,我们学校突然通知下午要召开批判黑五类大会。我们小学生不知道什么是黑五类,反正通知开会就开会。

    开会时,我和表哥都看到了大姨夫站在黑五类的人群里,头上顶着高帽子腰弯得不能再弯了。大姨夫在整整两个小时的批斗会中,腰弯得最低,头深深地埋在裆里,一次也没有抬起过。也许他知道我和表哥都在看他,他怕我们俩难为情。

    那次表哥一看见大姨夫也站在黑五类的人群里,先是脸红了,我的脸也红了。表哥一直低头不看任何人,表哥脸红过之后就是惨白。后来表哥哭了。

    放学回到家里,表哥一句话不说,也不看大姨夫一眼,大姨夫似乎做错了什么事,也不敢看我和表哥一眼,只是闷着头吃饭。

    一连几天,表哥一直不理大姨夫,这些大姨早就看出来了。一天在饭桌上,表哥又闷着头吃饭,大姨把碗重重一放,冲表哥骂:“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有脸皮子,他是你爹,养你这么大,你就知道有脸皮了?”大姨又瞅一眼大姨夫,又盯一眼表哥说:“你爹就是杀人犯也是你爹。”说完扬手打了表哥一记耳光后又说:“我让你记住,是你爹把你养大的。”

    表哥那顿饭没吃完就放下筷子哭了,大姨夫也没有吃好。那以后表哥又和大姨夫说话了。

    表姐去宣传队以前,大队书记吴广泰当然知道表姐是大姨夫的女儿。他让表姐去有他的打算,吴广泰有一个缺心眼的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了。天天拖着个鼻涕,在村里转来转去,冲过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嘿嘿傻笑。小的时候是这样,大一些时就每看到女人在他面前经过,他都要跑过去扒人家的裤子。时间长了,女人们见了他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远远地躲开了。三十大几的人了,没有人敢给他提亲。

    书记吴广泰看上了我表姐,想到表姐的出身攀上他吴广泰会心满意足,表姐在宣传队排练时,吴广泰就把我表姐叫去说了,表姐一口回绝。

    吴广泰一气之下便以我表姐出身不好把表姐开除出了宣传队。

    表姐的悲剧从这里便开始了。

    大姨家的日子也从此蒙上了一层灰色,如花儿的表姐虽然活着,心已经死了。

    我在大姨家为表姐不能演李铁梅而悲伤时,父亲、母亲和姐姐正在新疆一个叫石河子的农场里接受劳动改造。

    父亲带着母亲和姐姐一来到农场,就被安排到一溜平房中间的小房子里,这个农场离石河子还有一百多公里,四面是茫茫的一片戈壁滩,风沙在戈壁滩上奔跑呼嚎。

    这个农场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什么人都有,有志愿军时做过战俘的,也有抗日时期做过汉奸的,还有贪污犯,腐化堕落分子。父亲母亲和姐姐就住到了这里。

    姐姐上学在离农场五里远的一个叫沙岗巴的地方,姐姐每天上学时,都要穿过五里路的戈壁滩,顶着风沙,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向学校,那一年姐姐上小学四年级。

    姐姐上学的那所学校是当地一个石灰场办起的子弟小学,父亲这所劳改农场没有学校,劳改子女都到石灰场办的小学里念书。

    劳改农场里没有院墙,绕着几溜平房周围是一圈铁丝网,铁丝网上到晚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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