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狭路相逢
一股巨大的柔情,石破天惊地在心头流过,接着他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渐渐睡去了。天亮的时候,他们都醒了,沈雅仍在他的怀里躺着,她的头发上沾着几片草叶,她柔柔地冲他笑了笑,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意思。此时,他觉得怀里的沈雅变成了一只小猫,温顺而又亲切的小猫。一种博大的东西慢慢地在他心里生长着,最后竟长得天高地远。
日本人的营地,一天天在向他们的营地靠近,由先前双方的紧张局面,一点点地变得平安无事起来,往往他们走,日本人也走,他们宿营,日本人也宿营,营地就在他们的附近。日本营地的夜晚并不平静,小山智丽每天晚上都在慰劳千辛万劳的士兵。每一次,军妓小山智丽都充满了激情,她的呼叫像电波一样慢慢地在林中传开,搅扰得他们无法平静地入睡。
那一天,他们又一次宿营了,他刚为沈雅和李黎,同时也为自己用几片芭蕉叶搭起了简单的帐篷,王老赖便来了,王老赖把青天白日旗插在地上,便猫着腰找到了童班副。他把童班副拉到一棵树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野果子,送给童班副。童班副不知王老赖要干什么,没有伸手接那颗野果子。
王老赖就可怜巴巴地说:“童老兵我求你件事。”
童班副看着王老赖,以前他就认识王老赖,王老赖因当过胡子,名声不好,所以,他很少和他来往。
王老赖就咽了咽口水说:“童老兵匀给我一个吧,就一个晚上。”说完看了看正准备睡觉的沈雅和李黎。
童班副便什么都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王老赖以为童班副动心了,便死乞白赖地又说:“明天我保证给你两个野果子,你知道,自从我不当胡子那天起,就再也没碰过女人。”
王老赖发现童班副的一张脸在抽搐着,于是,他又很快地说下去:“咱们今天还有口气,明天说不准就会死哩,你就匀一个给我吧,我死了,也忘不了你童老兵。”
王老赖说完“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童班副终于挥起手,耳光“啪啪”地抽在王老赖的脸上。
王老赖没料到童班副会刮他的耳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捂着脸,一边说:“你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便慌慌地跑了。
童班副冲王老赖的背影恨恨地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滚,你这个畜生。”
童班副在黑暗中站了好久,他回到自己搭建的那个帐篷里时,发现沈雅和李黎没有睡,她们在黑暗中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显然,刚才王老赖说的话,她们都听见了。两人刚哭了一气,为自己也为别人。
童班副仍气哼哼地说:“畜生,他妈的畜生!”这回童班副没有像以往那样躺在帐篷里,而是躺在了帐篷门口,他把怀里的枪抱紧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雅向他伸出了手,她的手先是摸在他的脸上,后来又摸到了他握枪的手,她的手便不动了。她靠过来,附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你真是个好人。”
童班副听了这话,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半晌,童班副哑着声音说:“咱们一定能走出去。”
他用力握了一次怀里的枪,沈雅的手也用了些力气。他感受到了沈雅握他手的力气。于是,他就反把她的手握了。
世界便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日本兵营地方向又传来军妓小山智丽的呼叫声。女人肉麻的叫声在这万籁俱静的晚上,听起来是那么真切。
接着一种压抑的哭声也传了过来,那是个男人的哭声。呜呜的,伴着军妓小山智丽的呼叫。
童班副听出来了,那是王老赖的哭声。
不知什么时候,军妓小山智丽叫春似的声音停歇了。王老赖的声音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