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洲军官,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老人乍见一身戎装的骑者,十分害怕,现在觉出他并无恶意,也敢偷眼打量他了。
军官终于叹了口气,问道:“老人家,境况何以到这种地步?有谁欺负你了?“老人愁苦地望着他,口气中带着惊惧:“你?……”军官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旗下牛录章京……”熊赐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竟无端地红了脸,继续说:“但我舅父在刑部供职,有什么冤屈,你尽管对我说。quot;老人疑惑地看看他,不敢开口。
“老人家贫寒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一位舅父在户部管赈济的福建清吏司做事,他专管周济贫民,总能帮你的忙吧?quot;这位军官的舅父真多,也真有用。熊赐履又看他一眼,他装作没看见。老人却听懂了,quot;扑通quot;一声跪在他脚前,连连叩头说:“大老爷给小人作主!大老爷给小人作主!……”老人的湖广腔太重,年轻的牛录章京听不大明白。当老人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时,他就一点也不懂了。他摆摆手,要老人停下,说:“老人家是哪里人?quot;熊赐履说:“章京大人,他是我同乡,湖广人氏。我来讲给你听……老人家,你讲吧,这位大人是一片好心哩!quot;老人讲起自己的身世和遭遇,老泪纵横,岂不成声。
四十年前,老人家乡大灾,他孤身一人来到京师,从做烧饼、果子的小买卖起家,终于买地盖房、娶妻生子,家道很是兴旺。国变以后,京畿跑马圈地,他的几十亩好田尽被圈占,他到处哭号诉说,户部大人才给他换到凉水河边的沙质劣地,还分散在哩哩啦啦的三处地方。老人无奈,与两个儿子分了家,各种一处土地,勉强度日。不料顺治初年被旗下掠去的小儿子不曾死去,因为受不了主人家的毒打虐待,探得父兄消息,便逃了出来。第一次逃到二哥家,因逃人法严,二哥被当作窝主斩首;第二次逃到大哥家,大哥也因此丧命,他自己也因两次逃跑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三个儿子都没了,老人夫妇孤苦零丁,痛不欲生。但就是这样,厄运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旗下一位参领看中老人的房地,强迫老两口投充,老两口不肯依从,那参领竟率人打上门来,硬指老两口窝藏逃人。老妻吓死了,老人被迫献出土地、房屋、财产,留下一条老命。如今一无所有,不得不在这破草屋里起身,借卖木柴换口饭吃……说到最后,老人声泪俱下,熊赐履的眼圈也红了。
牛录章京脸色煞白,黑眉紧蹙在一起,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好不容易,他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不去上告?quot;熊赐履叹气道:“他怎么告呢?逃人法是朝廷大法,谁敢不遵?听说朝廷里凡是反对逃人法的人,一概革职流徙,连大臣也不放过。一个小小贫民,能有什么办法?quot;老人听懂了,连连摇头摇手道:“不敢告,不敢告。旗下人原本就厉害,更不要说人家还是皇亲!quot;章京浑身一震:“你说什么?谁是皇亲?quot;老人害怕了,急忙跪倒,连连叩头:“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讲!……”费了好大劲劝解、安慰,老人才战战兢兢地吐露了实情:劫夺他财产的那参领的丈母娘,是个老早嫁给满人的蒙古格格,她的同母异父妹子,是当今皇上的贵人。
年轻的章京大人也给吓住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熊赐履瞟了他一眼,心里冷笑道:原以为你真有几分胆识,不想也是个孱头!
熊赐履的想法或许从他眼睛里透露了出来,章京看他一眼后,忽然羞恼得红头胀脸,大喝一声:“你笑什么?敢轻慢我?看我把你……”他猛地噎住,静默无语了。
“章京大人,quot;熊赐履心气平和地说:“学生什么也没有讲。quot;章京气恼地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也没讲,可是你的眼睛什么都讲了!”“我的眼睛讲了什么?”“你……你在怨恨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