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述病情太医藏隐曲 定总督首辅出奇招
今天起,一律在衙门夜宿当值,不得回家;第二,从明日起,各衙门官员全部青衣角带入衙办公,为皇上祈福三天;第三,所有官员不得妄自议论皇上病情,违令者从严惩处;第四,各衙门不得借故渎职,办公勤勉一如往昔,凡欲议决之大事,一律申报内阁,不得擅自决断……”高拱斩钉截铁,一口气讲完他的指示。当值太监领命出了东暖阁前往内阁去了。望着他笃笃跑去的背影,高拱这才想起张居正坐在屋里,也就敷衍地问了一句:“太岳,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张居正虽然对高拱这种无视次辅存在的做法大有腹诽,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一点怨恨来,他笑模笑样地说:“元辅安排得妥帖周到,下官全都赞同。”
说话间,只见又有一个太监飞奔进来,跪在高拱面前,高声说道:“通政司差人给高老先生送来一封八百里快报。”说着把一封盖了关防封了火漆的信封双手递上,高拱接过一看,又是从广西庆远府前线传来的邸报。
邸报是两广总督李延寄来的。自从去年冬月叛民猖獗以来,李延一直在前线督阵围剿。这封邸报内容是,继上次韦银豹攻破庆远府后,数日前又连续劫掠了宜山、天河两县,军民死伤无数,天河县城几乎被焚毁。高拱读过,顺手把邸报递给张居正,恼怒地说:“蒙古鞑子没有犯边,北方无事,没想到广西的几个蟊贼,竟然越闹越欢!”张居正看完邸报后说:“李延不耍奸隐瞒,如实禀告军情,也还算一个老成之人。他在邸报中为这次县城失守所作解释,说是岭南瘴疠,军士驻扎其中,多染疾疫,上吐下泻,浑身酸软乏力,站立尚且困难,何况持戈杀敌。这也不算推诿之词。”高拱哑然失笑,不无揶揄地说:“一个时辰前,你还义正辞严,申说两广总督一定要撤换,如何现在口风一变,又为李延说起好话来?”张居正摇了摇手中的八百里邸报,回答说:“仆之所言,元辅可能还没有完全理解。李延心存政府,遇事实报,这是优点。但此人实非军事人才,奏章弄文是把好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非他的长处。至于胜残去杀,诛凶讨虐,更非他能力所及。当一个府尹,抚台按台,李延足资重任,但当一个威镇三军的总督,实在是叫他勉为其难。”
两人谈话间,东暖阁当值太监进来复命,言内阁书办官已按首辅指示拟出咨文,下午散班之前,即可传至京师各大衙门。与此同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也派人将十几份急待“票拟”的奏折送来,请首辅阅处。高拱翻了翻,挑出李延前一份报告庆远府失守的奏折以及广西总兵俞大猷自劾失职申请处分的手本,递给张居正说:“这两份折子,皇上让我们票拟,你看如何处置?”
张居正心里忖道:“你不早就明确表示了态度么?这时候又何苦来假惺惺地征求我的意见呢?”不满归不满,但回答极有分寸:“为剿灭韦银豹、黄朝猛率领的叛民,皇上已下过两道旨意。限期剿灭的话,不但兵部、内阁咨文多次提起,就是圣旨上也郑重说过。如何匪焰愈剿愈烈?依仆之见,督帅既然不作改动,但李延也好,俞大猷也好,都应该谕旨切责,稍加惩戒。”
“如何惩戒,是降级还是罚俸。”
“既是稍加惩戒,还是罚俸为宜。”
“罚俸有何意义,”高拱冷冷一笑,没好气地说,“打仗打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总督纵然俸禄全无,吃克扣可以吃出个富甲一方的人物来。”
张居正心里一格登,他听出高拱的话改了平日态度,于是问道:“依元辅之见,罚俸太轻?”
“是的。”
“元辅想给他们降级处理?”
“还是太轻!”
“那么,依元辅之见?”
“李延就地撤职,令其回原籍闲住。俞大猷嘛,罚俸也就不必了,降旨切责几句,令其戴罪立功。”
高拱一脸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