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姨太太撒泼争马桶 老和尚正色释签文
咳一声,首先说道:“皇上垂拱九重,深居大内,哪能知道这庆远街上的事。何况皇上的旨意,均采自内阁票拟,依在下陋见,东翁这次致仕,问题还是出自内阁。”
李延垂下眼睑思量一会儿,狐疑说道:“这就奇了,内阁首辅高拱是我座主,我对他执门生礼,这是天底下人所共知的事,难道他会整我?前年广西道御史上折子弹劾我,说我排斥戚继光,剿匪不力。结果皇上颁下旨意把戚继光调到蓟州,高阁老亲来信札对我安慰有加,虽然也要我慎思笃行早传捷报,但口气十分体己。自后弹劾折子还上过几道,都被高阁老一一化解。这回风云突变,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毕,李延垂下一副苦瓜脸,两手抚着腮帮,显得烦躁不安。董师爷接着说道:“东翁这几年花大把的银子,把京城各要紧衙门打点得路路通。照理不会落到这般结局的。事既至此,我看得分两步棋走,第一是求平安,不要把这里的事捅出去,按《大明律》,我们干过的事怎么治罪都不过分,但事在人为,京城里那些得过东翁好处的高官为了自身安全,也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只要躲过这一劫,东翁的第二步棋就是活动起复,在下平常也读点杂书,略通相术,东翁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官运好像不会到此为止……”
董师爷一向话多,好耍点小聪明,眼看他又要东扯葫芦西扯瓢摆龙门阵,李延一挥手粗暴打断他的话,没好气地说:“你那个相术我不止听过一百次,不要说了,你只说说,如今这一劫怎么度过。”
受此抢白,董师爷也不气恼,他反正看惯了东翁的脸色,知道如何应付。当下答道:“度过难关,就用那七个字,解铃还得系铃人。”
“你指的是高阁老?”梁师爷插问。
“正是,”董师爷转向李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东翁这两三年花在京官们身上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两,可是,你却没有在高阁老身上花过一厘一毫,东翁恕我冒昧,您这是失了门生之礼啊。”
李延苦笑了笑,说道:“董师爷你这见识就差了,不是我李延不懂规矩,而是天下官员无不知晓,高阁老是一等一的清正廉洁之臣,我若送钱给他,岂不就是备了棺材送礼。”
董师爷不以为然摇摇头,嘻嘻一笑回道:“东翁见识差矣,天底下我还没见过不吃鱼的猫,高阁老爱不爱钱,通过一件事可以得知。海刚峰海瑞大人,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廉臣,在嘉靖皇帝手上差点掉了脑袋。他在高阁老手上复官并升任苏州巡抚,可是刚刚一年,海瑞头上这顶还没戴热的乌纱又被高阁老摘了。你想想,高阁老如果真的不爱钱,他能罢海瑞的官么?”
“是啊,老董言之有理,”这时梁师爷也插进来附和,“常言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单看高阁老门下那帮亲朋门生,一个个都是在钱窟窿里翻筋斗的人物,就知道高阁老的真正为人。”说到这里,梁师爷突然意识到李延也是高拱的门生,自觉失言,又连忙拿话来掩饰,“总归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听说这次来接任的殷正茂,见了钱,连喉咙管里都会伸出一只手来抓。”
两位师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李延默然坐听,忽然间有了主意,心里一轻松,便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今天暂且议到这里,下午,你们随我去一趟西竺寺。”
两位师爷退出值房,李延从袖子里抽出那张田契,又反复看了一遍,接下来是小心翼翼地折起又打开,打开又折起,一时间又心乱如麻,呆呆地出起神来……
这三张田契上的五千亩地,是他为座主高拱置办的一份厚礼。尽管两位师爷认为高拱不爱钱是假,但李延知道高拱平素的确很少收人礼物。这位性格倔犟的首辅大人,对自己的门生呵护有加,但一旦门生做出越格非分之事,他的脸色也变得极快。李延心里清楚,没有高拱就没有他的官运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