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老国丈上吊为避祸 小玉娘哀告救恩公
,但你负了友亲、亲情。张先生,人毕竟有七情六欲。你对属下要求严一些原也无可厚非,但不要太苛刻,否则,谁还肯替你鞍前马后地效命呢?”
张居正听出冯保话中有借题发挥的意思,但他不肯于此深究,而是吁了一口气笑道:
“冯公公,多谢你赐教。未必你冒雪冲寒摸黑赶来,就为了与不谷商讨家政?”
“哪里哪里,老夫的正事儿还没说呢。”冯保正后悔方才的话说得重了些,也就随地转弯,言道,“张先生,你知道老夫从哪里来?”
“不知道。”
“咱从武清伯府上来的。”
“啊,你见到武清伯了?”
冯保点点头,满脸不可捉摸的神气。张居正见他卖关子,也不追问,只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
“不谷正想去看看武清伯呢!”
“你不能去!”
“为何?”
“这会儿,那老国丈恨不能生吞了你。”
“是吗?”
“哪还能假?”
冯保说着,就把他去武清伯府上的情形讲了一通。
冯保是在宫里头吃过午饭才启轿前往武清伯府上的。刚进胡同口,便见府邸门前闹哄哄落了不少轿子。看到冯保的扈从仪仗招摇而来,堵在门口的人都慌忙避过一边。对武清伯府邸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冯保并不感到奇怪。人情自古就是向灯的向灯,向火的向火。何况武清伯的特殊身份,出再大的事儿,也会有人趁机来大献殷勤。但门口儿这些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慌张,倒叫冯保起了疑心。他甫一下轿,刚绕过照壁踏上甬道,便见一个人摇着臃肿的身躯从里头跑过来迎接。
“冯公公,你来得正是时候儿!”
那人使着鸭公嗓子嚷了一句。院子里雪光太强,冯保眯眼儿一瞄,见是驸马都尉许从成。他心里头不喜欢这个人,老觉得他阴阳怪气的。但井水不犯河水,也犯不着得罪他,于是拱手一揖,笑道:
“原来是老驸马爷,啥时候来的?”
“只比你早来片刻,”许从成眨着眼睛,不安地说,“咱是被武清伯家里人请来的。”
“这就叫请对了人,”冯保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只有你对武清伯的心性,能安慰他。”
‘‘安慰他什么?”许从成追在冯保屁股后头叫嚷,“跟你冯公公比,我这个驸马都尉,是鹅卵石塞床脚。”
“此话怎讲?”
“百计都垫不稳的。”
冯保觉着许从成的这个俏皮话不中听,正纳闷为何是他出来迎接,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突然听得近前什么地方唢呐声大作,接着又见一群人从客堂里奔出来,一个个头扎白绫,身上穿着白布衬里的棉袍。这群人一边跑,一边撒着芝麻米粒儿,打头的人披头散发,手上舞着一根大书一个“魂”字的幡竿儿。他们与冯保擦身而过,径直奔向花园。冯保看清打头的是李高,便惊异地问许从成:
“李高这又是搞什么恶作剧?”
“他是在为他的父亲招魂。”
“武清伯怎么了?”
“他上吊了。”
“你说什么?”
冯保只觉得脑袋一炸,顿时站在原地挪不开步儿。却见李高领着那五六个白衣术士,正在花园砖径上,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和着尖利的唢呐声,扯着嗓子唱起了《招魂调》:
魂归来兮,东方不要去,
东方有毒龙;
魂归来兮,西方不要去
西方有赤獠。
魂归来兮,南方不要去
南方有蛮瘴;
魂归来兮,北方不要去
北方有鸱枭……
这歌声凄切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