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午门廷杖血飞似雨 微臣忤旨气贯如虹
了下来,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这些横肉面生膀大腰圆的兵士也都累得气喘吁吁,手臂发软。
“七十九!”
“八十——”
喊到这最后一个数目,报数者将余音拖得很长,就在这拖音中,行刑兵士扛着八支带血的杖,一字儿走进左掖门边的值房。刑场两厢的官员,都不约而同长吁一口气。
朱希孝在整个行刑期间,紧张得出了一身大汗,如今背心发凉:他瞅了瞅地上躺着的四个大血人,赶紧车过脸去,对小校说了一个“散”字。
小校又跨前一步,高喊:“列位官员,散场——”
顿时间,两边厢官员像潮水一般向端门涌去。他们既不互相议论,也不敢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不消片刻,观刑的官员就退得一个不剩:其实,无论是今天的理刑官朱希孝,还是观刑的上千名官员,及这四个受刑者,都不知道他们的主宰者——十五岁的皇上朱翊钧,打从辰时起,就在冯保的引领下,偷偷地登上了午门城楼。在罩着薄纱的木格窗棂后头,他们观看了整个行刑的过程,当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出现,冯保担心皇上受到惊吓,便从旁小声说:
“万岁爷,别看吧,这场面太血腥。”
朱翊钧却盯着刑场目不转睛,以无比兴奋的口吻说道:“大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万岁爷,您?”
朱翊钧回过头来,盯着冯保,眼眶里竞射出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符的杀气,一字一顿说道:
“大伴,到今天,朕才尝到当天子的味道。”
冯保如被灼热的火苗烫了一下,浑身一震。他陡然感到眼前的朱翊钧再不是当年那个满脸稚气童心未泯的小皇上了,心下一酸,眼角竞滚出了泪珠。
“大伴,你怎么哭了?”朱翊钧惊诧地问。
冯保赶紧擦去眼泪,佯笑着说:“看到万岁爷长大了,老奴才心里高兴;”
“记得朕十一岁时,元辅张先生就教导朕,为天子者,须得仁服天下,威加四海。前几年富民强兵多行仁政,这回廷杖吴中行等四人,便是威加四海的开始。方才剐闻到一点血腥,你大伴就以为朕害怕,岂不笑话。如果连这一点血腥都见不得,如何行天子之威?”
朱翊钧一边看廷杖一边议论,那神情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折子戏。冯保内心中恨不能行刑兵士把这几个犯上作乱的“罪官”杖死,但平常他却连杀鸡都不敢看。所以,一见这血腥场面,他的胃就朝上翻直想作呕。朱翊钧大约看出了冯保的悸怕,便奚落道:
“大伴,你倒真是有点妇人之仁。”
冯保嘿嘿笑着,一脸的无奈,忽然,他指着端门方向,对朱翊钧说:
“万岁爷,你看!”
朱翊钧探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九品官服的年轻官员独自一人穿过端门,走进了空荡荡的广场。朱翊钧禁不住好奇地问:
“这个人要干什么?”
独自走进午门广场的这个年轻官员,名叫邹元标。
却说廷杖之后,为了防止在现场引起骚乱,理刑官立即下令散场,待所有的官员散尽后,小校让兵士将地上四个血人拖出去交给家属。兵士们将毡上的白布一曳拖向端门,广场上顿时留下四道殷红的血迹。
四名“罪官”的家属,打从天不亮就跑到端门外守候,如今见四人被拖出来,一个个皮开肉绽气息全无,顿时都放声痛哭。此时这端门外,除了家属,还有不少平日与“罪官”们有交谊的或者说同情他们的一些年轻官员,也都赶来这里。他们不忘请来救治的郎中,在一片震天价的号啕中,郎中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救治。这四人虽然昏迷不醒,但嘴巴却全都大张着,皆因他们嘴中“咬”着的木棒儿被拿下了,昏迷中颚骨又不会动,故都合不拢。这样倒给救治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