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回 孝棚内会见三台长 墓道前惊闻风雨声
咱衙门里的人对首辅多么忠诚!”内心顿时上了醋意,板下脸来说道:
“酱先生如此干嚎,有悖于《周礼》,士君子哭祭圣哲,必有锥心之痛,痛极而力竭,力竭而声哑,安能大放悲声!”
金学曾打心眼儿里瞧不起陈瑞这个马屁精,也不便反驳,只佯笑道:
“陈大人言之有理,落空儿,我会把陈大人的教导向酱先生传达。”
“传达就不必了……”
陈瑞还想借题发挥,却见张居正眼眸一动,似有说话的意思,便赶紧打住话头。张居正已从刚才抚台与学台的对话中,听出两人之间似乎存有闲隙。官员问能力与性格上的差异,执事人的利益冲突,导致衙门问的龃龉,这种事司空见惯,原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张居正不想评判是非,他心中装有另外的问题,此时他清咳一声,缓缓言道:
“不谷今日在这孝棚里接见三位,原意是不谈公事。家父自去年九月十三日辞世,距今日已整整七个月了,这七个月里,你们为不谷家父的葬事,多有操劳。如今合省官员又前来会葬,在你们,是一种礼节,是对家父的感情,但在于我,却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负担。这么多官员齐聚荆州,就其接待问题对荆州府衙造成多大的负担?这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耽误了政事。倘若这时候哪里发生了大事,而因没有官员把持掌握而酿出祸端,我张居正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有鉴于此,今日会葬完毕,明儿一早你们三位带头离开荆州各自回衙,并请你们转告所有会葬官员,都要即刻登程,任何人不得耽搁。这是不谷今天要讲的头等大事,拜托三位务必执行。”
张居正说话时神色严峻,三位官员知道他绝不是说客套话,因此都慌忙表态:
“遵首辅明示,卑职们明日一早离开。”
“如此甚好,”张居正松了一口气,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陈抚台说,合省重要官员全都来了?”
“是……”陈瑞稍愣了愣,又答道,“不过,还是有一个未曾前来。”
“谁呀?”
“襄阳府巡按御史赵应元。”
“啊?到底还是有一个不随俗流,”张居正眼波一闪,又问,“如果不谷记得不错,这赵应元的襄阳巡按,还是待候吧。”
“是,”陈瑞小心翼翼回答,“赵应元托襄阳知府带了一封手札给我,说是他因病不宜出行,故不能来荆州参加张老太爷的会葬,要告假。”
“原来如此……”
张居正还欲说什么,却见张居谦进来禀告说下葬的时辰已到。他遂站起身来扯了扯孝服,出门向墓井旁走去。
钦天监风水师为张文明选择的入土安敛的吉辰是下午未时。墓井从正月元宵节后开始挖凿修筑,数百民佚耗时近三个月,如今早已修好:远看是一座硕大的土堆,四周砌了花岗石围墙,前面的神道青砖铺地,两边的石人石马都已各就各位,神道连接墓穴的地方,是一条长约十几丈的坑道。张文明的楠木棺材就停在坑道口上,只等时辰一到,民佚就把棺材抬人墓井中安放,然后再将这坑道掩土平整,葬仪就算结束。
张居正一行刚到坑道口楠木棺材前站定,忽听得近处什么地方传来“嗵、嗵、嗵”三声炮响,这是报告吉辰已到。本来还有些喧闹的现场,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这太晖山地形开阔,土阜下面的旷地上可以容纳数千人,如今已是塞得满满囤囤的。旷地四周站满了担任警戒的军士,在警戒线之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孝子如潮哭声震野.幡旗簇拥旌表如云:如此盛大的葬礼,荆州府的百姓,就是从上十八辈儿数下来,也没有谁开过这等眼界。除了啧啧称奇,还是啧啧称奇。
说怪也怪,却说炮响之后,本是响晴响晴的天,忽忽儿就起了乌云。张居正抬头一看,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