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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回 何心隐颠狂送怪物 金学曾缜密论沉疴
轩昂的张大学士府邸,金学曾以前来过几次,有两次是被张老太爷请来听戏的。当时的感觉是嘈杂得很,张老太爷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因此,家里佣役说话也是一个哈哈三个笑,一点规矩都没有。今晚上可不同了,虽然里里外外依然是灯火通明,但回廊间少有人影,就是偶尔有当差走过,也都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响声来。金学曾到此又重新感到了张居正的威严——这威严不是那种板起面孔不苟言笑,而是举手投足慢言细语之间,一个人整个儿向外散发的那种震慑力量。

    张大学士府的第三重正房,面阔三间,原是张文明的书房以及会见重要人物的内客堂,现在被临时改作张居正的值房。金学曾被书办领到这里时,张居正早已坐在里头,正埋头看一份奏折。每天,京城里都有奏折、咨文以及邸报等重要文件传来,他不但要看,还要拟票或批复——这是皇上特意规定的。朝廷大事必须由他处置,他虽然感到累,但心里觉得踏实。

    尽管金学曾脚步很轻,张居正仍然听到了响动,他在紧连着客堂的书房里问道:

    “是学台大人到了吗?”

    这话虽然有些调侃,但语调亲切,站在客堂里的金学曾心中涌过一股暖流,答道:

    “回首辅,是卑职金学曾。”

    “进来呀!”

    金学曾整了整官袍,抬腿迈过了门槛,张居正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一份奏折,往后推了推椅子站了起来,笑模笑样走到金学曾跟前,打量着他说道:

    “今天下午,你讲的那位酱先生很有意思,你这位金学曾哪,做什么事都猴头猴脑的。”

    张居正此时的和颜悦色,与下午在孝棚里会见三台长官时的冷峻恰成鲜明的对比。金学曾知道首辅欣赏他,但仍不敢造次,正琢磨词儿回答,偏嗓子眼不争气,喉结一滑.竞喷出一个响亮的酒嗝。张居正微微退了一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问:

    “怎么,喝酒了?”

    金学曾喝酒不上脸,这一下却腾地红成了落锅的虾子,他双手捏着官袍的下摆,局促不安地说:“卑职孟浪,被税关的老同事拉到酒楼上灌了几口猫尿。会葬期间,这是大不敬的事,卑职请首辅治罪。”

    “治什么罪呀,辛苦了一天,下午又在太晖山淋了雨,本就应该喝点酒驱驱寒气,我回到府中,也让人熬了姜汤喝下一碗:啊,干吗老站着说话,来,坐下来。”

    张居正不在客堂而在书房里会见金学曾,实际上已是把他当成了心腹。这一点,金学曾自己心底也清楚。所以,刚一落座,他就小心翼翼问道:

    “首辅连夜找我,不知有何急事。”

    张居正拿起书案上的盖碗茶,一边拨弄着浮叶,一边敛了笑容问道:

    “你知道我为何要向皇上举荐,让你当湖广的学台?”

    “不知道。”金学曾谨慎回答。

    “你都上任几个月了,别人怎么看你?”张居正又宕开问了一句。

    “官场上的人,本来就好嚼舌头根子,就咱的任职,说什么话的都有,有说我从热锅跳进了冷灶,有说我在荆州清税时,到底还是得罪了首辅大人。”

    “啊,怎么得罪了我?”

    “将赵谦送给张老太爷的一千亩荒田清理了出来,这事儿,没有首辅大人的支持,卑职断然不敢胡作非为。但外头人不知晓内情,故捕风捉影乱说一通。”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些不要去管它。”张居正说着又回到先前的问题,“你真的不知晓我荐拔你出掌湖广学政的用意?”

    金学曾本想用一句“不知道”搪塞过去,见首辅一再追问,只得言道:“卑职也曾就这件事反复揣摩,好像摸到了一点,又怕是错的。”

    “你讲讲看。”

    “首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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