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唱荤曲李阎王献丑 禁书院何圣人毙命
也不谦逊径自坐了首席。也许是饿急了,他拿起筷子拣起一颗黄焖圆子就往嘴里送。瞧他这副馋样儿,李阎王笑道:
“何先生,今儿个下了雨,难得有了个凉爽,所以你的胃口好。”
“下不下雨,跟我有何关系?”何心隐没好气地说,“这牢房的墙都是用大石头垒起来的,住在里面像呆在山洞里,再热的天,也是凉飕飕的。”
谈话间,李阎王已给何心隐斟上了酒。两人推杯把盏,酒过三巡,何心隐问:
“李锁爷,今晚上,你怎么这么晚才请我吃饭?”
“临时有公事,总得虚应。”李阎王答话时好像有点心神不定,他挪了挪座儿,又道,“何先生,你答应咱的事儿,今晚上总该兑现了吧。”
“什么事儿?”
“看相呀,你答应给我看一次相,却一直没看。”
除了举偏发微阐释阳明心学自成一家外,何心隐还懂得不少诸如风水堪舆推命看相等杂学。在庶民百姓中,他这方面的名气甚至盖过了他的正学。因此他一人牢房,就有不少禁子求他推命看相,这李阎王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求过几次,何心隐总是搪塞,现在他又提出来,何心隐兹儿一声一盅酒下肚,言道:
“日不嫖妓,夜不探宝,这叫帮有帮道,行有行规,李锁爷你说到看相,也还是有它的禁忌。”
“有何禁忌?”
“喝酒不看相。”
“这是为何?”
“看相者醉眼朦胧看不真切,被看者红脸红痴气色全变,这相还看得准吗?”
“那……”李阎王有些懊丧,咕哝道,“早知如此,先不该让你喝酒。”
何心隐嘿嘿一笑,说:“年轻时,我喝酒从不知醉,如今虽年过花甲,兴趣来时,喝上个半斤八两也还不成问题。眼下才喝了不到两三盅,这一点酒,还不至于雾里看花,只不知你李锁爷酒量如何?”
陪坐在旁的禁子代为回答:“咱们李爷,喝半斤烧酒只当是喝了一盅茶。”
“好酒量!”何心隐赞道,“这么说,今晚上给李锁爷看相不成问题。”
”那就有劳何先生了。”
李阎王说着挺了挺身子,又把脸搓了一把,何心隐瞅了瞅李阎王,说道:
“听说李锁爷好讲个荤故事,可是真的?”
“这个嘛,”李阎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道,“不是我爱讲,都是别人喜欢听。”
“这个也可以理解,古圣贤都讲过‘食色,性也’的话,何况凡夫之辈。”何心隐借题发挥言道,“世上千般苦,人都不爱吃。惟独一种苦,个个都乐此不疲。”
“什么苦?”
“被窝里打勤劳。”
“何先生这话说到了根本,”扯上这个话题,李阎王舌头便灵便多了,“昨天,咱这里又来了一个犯人,是个劫色的花案。那厮跑去逛窑子,狂嫖一宿竟赖账不肯给钱,被鸨母差人扭送到了官府。关到咱这牢里,那厮还嘴硬,说什么那东西恁怎么用也不会磨损,凭什么收那么多的钱?即使真的用坏了,把皮匠找来缝几针就是,也不至于漫天要价讹人呀。他还感叹道,世人都道摇钱树好,却不知道摇钱树全长在屄里头。何先生你听听,这厮说的是何等的浑话。”
李阎王讲得绘声绘色,何心隐笑得抹了把眼泪,接话道:“大约这大牢里,关过不少花案,我住的那间牢房里,墙上刻了四句顺口溜,‘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齐动,快乐无穷’,想必就是这类人的杰作。”
李阎王顿了顿,突然问了个溜尖的问题:“何先生,听说你年轻时也喜欢逛窑子嫖妓女,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何心隐爽快地回答,见李阎王表情异样,又道,“这有什么值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