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万岁爷秉灯谈鬼事 大太监深夜访权臣
一施教于他,而且替他排除所有的艰难险阻,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移山心力;忌惮的是张居正独揽朝纲功高盖主,如今天下官员,都议论他这位太平天子,之所以能够端居廊庙四海威服,就因为靠着张居正这位铁面宰相……尽管张居正严守臣道.对他礼敬有加,但他在张居正面前,总是小心谨慎,像一个生怕做错事情的小媳妇。处理朝政,他对张居正言听计从,但每签发一道圣旨,他又怅然若失——皆因张居正的票拟,他不敢擅改一字……如今,这位宵衣旰食不苟言笑的宰揆,眼看就要油干灯灭撒手而去,皇上在悲痛之余,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是情理中事。有了这个判断,张鲸冷冷一笑,露骨地说:
“万岁爷,奴才恭喜您了。”
“恭喜什么?”朱翊钧一愣。
“张先生一死,压在你头上的一座大山,就给搬掉了,这不是喜事儿又是什么?”
“放肆!”
朱翊钧一拍桌子,唬得张鲸双腿一软,屁股离了凳儿跪到地上。朱翊钧的确如张鲸揣摩的那样,对张居正是又敬又恨。但他绝不允许底下的奴才对他有这种印象。他之所以今夜里喊来张鲸,本意也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惆怅,偏张鲸自作聪明,硬是要将一些只可意会的东西用语言点破,因此引起了朱翊钧的恼怒。
“万岁爷,奴才该死!”张鲸惊悚地自责。
朱翊钧本还想臭骂几句,一见张鲸惶恐的样子,又抬手示意他坐回到凳儿上,斥道:
“朕还以为你是个伶俐人,原来却也是一个草包,什么三荤五素的话,都从你的嘴中吐出来。”
“奴才知罪。”张鲸被骂蔫了。
“冯公公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除了张先生病情,余下什么都没说。”
朱翊钧睨着他,又道:“大名、真定两名知府,一直未曾收监,这次张先生又特意追问。”
皇上提起这件事,张鲸止不住心惊肉跳。本来,朱翊钧已有旨,着都察院将两名知府押解来京谳审,张鲸是大名府人,大名府知府便托人给他送了三千两银子,请他在皇上面前说情。张鲸纳贿之后,便瞅了个上西暖阁读折的机会,对皇上说大名知府逼迫灾民缴纳赋税,实出无奈。他曾向上峰禀告过府治内受灾情况,但府中移文报上去后就被有司压下。即使这样,他还尽量挪借银两赈济灾民。因此,解官押赴来京之日,境内许多百姓自发涌到路口摆香案送他。皇上一听,生怕弃出冤案来,忙又下旨吏部,将两名知府由收监改为软禁。现在,皇上说张居正追查,张鲸自知理亏不敢争辫,只呐呐问道:
“张先生病人沉疴,还惦记着这件小事?”
“元辅早就说过,朝政无小事。冯公公方才禀奏时,朕未下旨,因为这事儿,朕是听了你的禀报后才修改了旨意,如今再改回去,也还得让你去办理。”
一番话让张鲸听出两层意思:一是皇上顾及他的面子,没有将此事的底儿露给冯保;二是此事的处理还得恢复原旨。张鲸感激之余又忐忑不安,说道:
“奴才当日所言,也只是拣耳朵听来的……”
朱翊钧浅浅一笑:“你也不必掩饰,朕并没有说要追究你的责任,你也像冯公公那样,即刻就去吏部与都察院传旨,将那两名知府连夜收监。”
张鲸再不敢吱声,只好告辞回去办理,刚走到门口,朱翊钧又把他喊住,言道:
“张先生还提议,补潘晟与余有丁两人人阁,朕都准了,这会儿,恐怕旨意已到吏部。”
“潘晟?”张鲸早就风闻潘晟曾派管家潘一鹤来京活动谋求起复,还走过冯保的门路,但他此时多了个心眼儿,不讲这件捕风捉影的事,只恭维道,“张先生向皇上推荐的人,想必没有错。”
“什么对呀错的,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