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魅影袭来魂惊午夜 琴音惆怅泪洒寒秋
了——只见大门外头,黑压压站满了京营的兵士。站在队列前面的是三个人,中间是张鲸,左边是京营都督许云龙,右边是锦衣卫都督赵文襄。
却说半下午,张鲸从西暖阁领了撤办冯保的圣旨后,就立即赶到内阁,向张四维通报了这一重大消息。时间紧迫,两人当下议定,鉴于冯保的三大心腹徐爵、冯邦宁和陈应凤控制了东厂和部分锦衣卫,撤查冯保之前,须先得将这三个人秘密逮捕。为防不测,他们又请求皇上即速颁下特旨,调驻扎在德胜门外的三千名京营兵士进城担负巡逻及抓捕任务。商量妥当,张鲸又到西暖阁禀报,皇上尽数同意,向参与此次行动的有关文武官员秘密下达手谕。由于事发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抓捕徐爵、冯邦宁和陈应凤没费一点周折。如今,这三个人已被秘密送往北镇抚司大牢关押。当张鲸派人进宫偷偷向皇上报告进展时,同样坐在游艺斋里的冯保,却还蒙在鼓里。皇上以夜深为名停止演剧,名义上是因为皇亲们不能于子时之后留在宫中,实际上是要催促冯保回家。出了东华门后,种种迹象已让冯保感到祸事临头。他回家问明情况后当机立断决定去东厂,一来是为了找徐爵他们三人,二来也是觉得家里不安全,要去东厂避避风头。谁知一打开大门,等待他的竟是全副武装的数百名兵士。
一见这架式,张大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关门。他一努嘴,几个杂役有的推门,有的抬门杠。冯保一挥手让他们尽行退下,径自振衣出门,走到张鲸跟前,盯着他冷冰冰地问:
“张鲸,你要干什么?”
别看张鲸平常趾高气扬一肚子坏水儿,每每见了冯保,他就低眉落眼两腿起弯儿。这会儿拼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起了腰杆,仿佛吵架似地嚷道:
“冯……爷,咱来传旨。”
“旨呢?”冯保咄咄逼人。
“在这儿哪,”张鲸从身后一个小内侍手中拿过一个黄绫卷轴,两手拉开,尖着嗓子喊道,“冯保听旨——”
冯保稍一迟疑,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只听得张鲸念道:
冯保年事已高,心智渐昏。御前办事,屡不称旨。今免去司礼监掌印,即赴南京闲住。钦此。
张鲸念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拖腔拖调。这带有某种侮辱与挑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读罢,他把圣旨一卷,重重地捣在冯保手上。刹那间,冯保全身如遭电击。这寥寥几十个字的圣旨,倒像几十道惊雷,在这位威权不可一世的老公公的心头炸响。就在那一刻,他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他想到了在白云观抽出的那根下下签,想到了夫人庙住持妙尼要他大寒前不要犯煞的提醒,想到张居正临终前对朝局表现的极度忧虑,想到今儿中午皇上在太后面前支支吾吾的神情,想到他花了两年时间精心谱写的曲子《古寺寒泉》……刹那间,他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只见他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把圣旨随手扔给张大受,乜眼看着张鲸说:
“老夫当初提拔你进司礼监,是狗屎迷了眼儿。”
张鲸尽管心里发怵,却强自镇定,干笑道:“冯爷,你年纪大了,到南京去享清福,有何不好?”
冯保嗤地一声冷笑,厉声说道:“你花重资托人去云南买缅铃送给皇上,如此引诱圣君败坏纲纪的奸佞,有何资格站在老夫面前说话!”
张鲸恼羞成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外强中干地威胁道:“老公公,本监谨遵皇上之命前来传旨,你对本监不敬,就是欺侮皇上。”
“呸!”冯保重重啐了一口,咬着牙骂道,“这圣旨还不是你骗出来的!”
张鲸情知这么争下去,自己终是处在下风,干脆以牙还牙,恶狠狠回敬道:
“老公公,本监没有工夫听你哕唣。你也看清了,咱身旁站的都是京营的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