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半路上杀出个沈葆桢
不久,鲍超率霆字营来到金陵城下,驻扎在神策门至钟阜门一带。至此,原定东西南北水五路大军,除西路多隆阿奉调开赴陕西,北路因统帅李续宜去世仍留安徽外,其余三路都已到了金陵。在曾国荃的统一指挥下,湘军水陆合作,拿下东南八隘:中和桥、双桥门、七桥瓮、方山、土山、上方门、交桥门、秣棱关,接着又攻占淳化、解溪、龙都、湖熟、三岔五镇。这样,金陵东南也全被湘军封锁,金陵城真正变成一座孤城了。
金陵城墙素称天下第一。它长达九十里,高如三层楼房,墙顶部可以并排通过两部马车。城墙根与江河湖泊相连,只有通济门至太平门一带是陆地。曾国荃带着赵烈文、康福等人沿着聚宝门至太平门的城墙察看地形。只见城高墙厚,防守严密,在城外攻打,兵员和火力都不易部署。“难怪它作过几百年都城!”曾国荃心想。唯有一处是最佳的地方,那便是太平门外富贵山至龙脖子一带。此处为钟山南麓,左路地势甚高,便于架设炮位,炮子可以平射进城,足以控制城墙上的防守火力,右路地势极低,又利于开挖地洞。
“这真是天赐予我!”曾国荃得意地笑起来。恰在此时一发炮子打过来,马被惊得前蹄腾空,身边扬起一阵灰尘。
“不好,山上有堡垒!”康福指着山顶上一座石垒说。果然钟山第三峰峰顶上有座高大坚固的石砌堡垒,刚才的炮子正是从那里打出来的。曾国荃等人赶紧向后退。
“九帅,那边还有一座!”彭毓橘指着龙脖子一座黑灰色石垒惊叫。的确又是一座,而且这座正筑在攻城的最佳位置上。正因为这是攻城的有利地势,故历朝金陵城防都极为注重此处。太平军在前人基础上更将这两座石垒加高加厚,把最精良的西洋大炮架在这里。给山上的石垒取名天堡城,山下的石垒取名地堡城。
“我操他娘的!”曾国荃粗野地骂起来,“把老营移到孝陵卫来!老子非轰掉它不可,看看是它厉害,还是老子厉害!”
经过几天几夜的奋战,萧孚泗、朱洪章率领节字营、焕字营,以重大代价拿下了天堡城,但城外最后一个堡垒——地堡城却始终固若金汤,任凭湘军洋炮土炮一齐狂轰滥炸,依旧岿然不动地屹立在龙脖子上,令曾国荃十分头痛。由于地堡城攻不下,城外的地道也总是挖不成。半个月间,湘军在地道口丢下数百具尸体,却无法挖通一条通向城墙脚的地道。
这块骨头竟是这样坚硬难啃,已够使曾国荃愤怒、曾国藩担忧,不料又突然发生沈葆桢拒绝拨饷的事,更使曾国荃恼火、曾国藩气愤了。
曾国藩任江督后,规定江西厘金全部充作军饷,漕折以及九江关洋税也经常被截留运往军营。沈葆桢做赣抚,一反前任无所作为的旧习,自己募勇建团,经费开支大为增加。太平军在浙江战场失败之后,大量人员退到江西,江西局面危急,朝廷调原隶湘抚的席宝田、江忠义率勇入赣。沈葆桢又趁机将本省团练扩大。这样一来,江西的勇丁激增到三万多人,粮饷支出浩大。沈葆桢于是常常将供应金陵围师的款项截留下来,充作江西军饷。曾国荃因此大为不满,屡屡向大哥索求。曾国藩虽极不满意沈葆桢的作为,但江西军情确实严重,他只得忍下来,好言劝慰弟弟,有时则从别处腾挪一些给吉字大营。
去年,曾国藩给九江关道蔡锦青寄了封私信,叫他解九江关洋税三万两给金陵围师。蔡锦青解了一半时被沈葆桢知道,沈将蔡怒斥一顿,扬言若不收回,则撤去蔡的道员之职。
曾国藩对沈葆桢如此不讲情面而恼怒至极。且不说沈葆桢是他一手保荐上来的,即使无这层关系,也要执行朝廷命令接受总督节制。沈葆桢此举既无情又无理,按照曾国藩过去的性格,早奏参了,但现在他忍下这口气,将收到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如数归还。金陵城下的曾国荃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