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轿队被拦在天津城外
堂治病的人,往往只见其进,不见其出。前任江西进贤知县魏席珍的女儿贺魏氏,带女入堂治病,久住不归,她父亲多次劝说也无效,家里人都说她吃了育婴堂的迷魂药。第三,将死的幼孩,育婴堂也收进去,以水浇头洗目,令人诧异。又常见从外地用车船送来数十上百幼童,也只见进的,不见出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育婴堂、教堂里这半年来死人很多,但都在夜晚埋葬,很令人可疑。上个月百姓们在义冢里挖出几具新尸验看,见这几具尸都是由外向里腐烂,尤其腹胸都全部烂坏,肠子肚子外流。大人您知道,死人都是由里烂出的,哪有从外面烂进的道理?这几件事,难道还不能证明天主教堂、育婴堂是披着教会慈善的外衣,干着挖眼剖心的恶鬼勾当吗?”
徐汉龙说完也跪下,他身边的人怒极高喊:“天主堂、育婴堂是恶鬼窝!”
曾国藩心想,这个铁匠也不简单,敢在朝廷大员的面前理直气壮地陈说,若这几桩事情都是真的,也怪不得百姓不疑不气了。
正思忖间,冯瘸子也站了起来,对着曾国藩嚷道:“总督大人,刚才徐大哥说的半夜埋人,就是我亲眼所见的。他们这些洋人把我们中国人不当人看,还不如他们喂养的狗。他们残杀我们成百上千个幼童,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他们?实话告诉你吧,那天烧天主堂就是我放的火,洋人我也杀了一个。
你要抓凶手,就抓我吧!”
冯瘸子话还没说完,刘矮子也跳起来叫道:“我也杀了洋人,抓我吧!”
立时就有六七个人一齐站起,大叫大嚷:“我们都是凶手,官府要抓就抓吧!”“为杀洋人而砍头,值得!”“来世长大,还要杀洋人!”
曾国藩心里惊道:“看来这烧教堂、杀洋人的人,一定令百姓视为英雄,不然他们怎会这样争着承认?”他站起来,极力以威严的神态说:“都不要嚷叫了!刚才那位士子和铁匠的话,是不是都代表各位的意思?”
“是的。”跪在地上的士民们齐声答道。
曾国藩的两道扫帚眉紧紧地拧了起来,过了好长一阵时间才说:“现在请各位父老先让鄙人进城去,有事以后还可以再来找。”
众人都纷纷站起散开。轿子重新抬起时,曾国藩吩咐加快速度,赶紧进城。
进城后,他谢绝道、府、县的殷勤相邀,带着赵烈文、吴汝纶、薛福成等人住进了文庙。刚刚吃过晚饭,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便来拜访了。曾国藩顾不得劳累,忙以礼相见。在曾国藩的面前,崇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晚辈,而崇厚对这个文才武功,并世无出其右的武英殿大学士,也从心里崇拜。他本是个乖觉伶俐的人,此刻在曾国藩面前,益发显得殷勤恭敬。
“老中堂,晚辈是盼星星盼月亮,盼望您来。天津这个烂摊子,眼下是乱哄哄、稀糟糟的,道、府、县都交部议处,他们都不管事了,等候革职发配,全部担子都压在晚辈一人肩上,我崇厚哪有能力管得下?不是晚辈眼里无王公贵族,现在就是恭王爷亲来,也不一定弹压得住。阖朝文武,只有老中堂大人您一人可以镇得住这个局面。”
崇厚以十二分的诚恳说着,这的确也是他的心里话。他目前在天津的日子很难过。舆论都说他没有骨气,骂他是汉奸,法国人又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过几天,公使罗淑亚要亲到天津来找他当面算帐。他好比钻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这下好了,以曾国藩的地位和声望,足以构成一堵坚实的挡风墙。
崇厚的诚恳态度,颇使曾国藩感动。他说:“老夫已是衰朽,实不能荷此重任,只是职分所在,不能推辞罢了。侍郎这些年来在天津为朝廷办三口通商,与洋人打交道,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老夫这些年来与洋人直接接触不多,天津之事,与洋人构成大隙,如何处置妥帖,还要多仰仗侍郎的经验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