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在南河沿安了家
,连当年她去奉新岗嘴头的地方许府也没有这样好的房子!站在院子中,她讶然地说:“这是咱的家?咱要住在这里?住这么多房子?”
张勋笑了。“是的。是咱的家,就住这里。照着朝廷的规矩,咱这院子还小呢。说不定以后还要换更宽绰的。”
“还要换?”曹琴更惊讶。
“你不懂”,张勋说:“京城的朝臣老爷,哪一个不是深宅大院?你想咱门今后还是三五口人过穷日子呢?不,咱们要有丫环,仆人、差役一大帮呢!这四合院还不够他们住的。如今我是京官了,哪能还是江西、广西那个样儿。”
住是住进来了,曹琴心里一直不舒坦,张勋的话她似乎没有听懂;当京官了,当大官了,难道就得佣人一大群,就得住官府一样的家院?
曹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她对现实生活中的贫富之差十分痛恨,她梦想着能够“有饭大家吃,有衣大家穿”。她从不想自己富上去了也压迫一大批男女。随丈夫出来这些年,她依然粗茶淡饭,缝破补烂,什么事都自己动手。她要像她的外婆那样,80多岁了还在忙着为别人劳动。
南河沿住定之后,曹琴心里就感到郁闷,她常常领着“女儿”出来走走。她能见到的,便是高高的宫墙,宽宽的护城河,还有早早晚晚她说不出差别的、进进出出的轿子和匆匆忙忙的兵勇;看不到旷野,看不到稼禾,看不到六畜。她只能从树上的叶儿青还是黄、生还是落去分辨春夏秋冬。“这到底是官府还是牢笼,我是官太太还是犯徒?”她分不清了。
但是,曹琴并没有对自己的郁闷表示露出来,女人嫁给男人了,就得跟着走,男人无论干什么,女人都得支持他,都得做他的贤内助!她想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张勋。随着张勋的官职不断高升,曹琴也觉得她做贤内助的条件受到了限制。比如:“有人拿着什么文书,字据到家中来了,记个事,传个话,她都不行。她没有读过一天书,扁担似的“一”字她也不认识。来京之后,张勋曾找一个家庭教师,教她识字。可是,别看其他的事曹琴那么心灵手巧,分辨白纸上的黑字可是干难万难的事。不是模样混了,就是忘了它姓什名谁。光是自己的名字“曹琴”两个字,就足足学了半个月。弄得这位家庭教师哭笑不得。后来,只好采取“指物论教,的方法,把曹琴用的每种物品上都标上名字,让她看物识字。然而,这些“锅碗瓢勺”的文字也很难对官场有用,曹琴学的兴致总是很低。她也暗暗发过狠:“当初看人家富人的孩子入学堂,羡慕得只想哭,今天有条件读书了,怎么就读不下去呢?你要好好地下功夫,好好地学字!”想得不错,还是做不到。
曹琴有曹琴的“苦处”呀——幼年家贫,失去读书的机会。可是,她从老人们那里得到的道德教育却极其丰富!大约是中国的国情起了作用,中国人中最讲道德的是穷人,能够以德报德的,差不多也多是穷人。给穷人一口饭吃,穷人会终生不忘;把穷人从泥泞处拉上来,穷人会以命相报!中国的法条、伦理,也多半是最低层的黎民百姓遵守不移。曹琴从小便从外婆那里获得了最浅显但却最入心的“三从四德”教育,她懂得了女人该怎么做。成家之后,她生了个男孩子,她欣喜自己的地位要稳定了,而儿子死了之后,她痛哭了许久。她幻想着能够再生一个儿子。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怀过孕。如今,她虽然只有40多岁,尚有生育能力,但生育却是绝望了。张勋已是近60岁的人了,身边尚无子女,他能不焦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曹琴十分敏感这话。所以,这几年,她的所有思绪几乎全放在这件事上了。
南河沿住定之后,在一个静悄悄地夜晚,她坐在床沿上,心事重重地对张勋说:“有一件事,我觉得老早就该办了,想对你说,又总没有开日。”
“甚事?你说吧。”张勋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