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罗伯特·卡帕!
一个有趣的、穿大兵服装的拍照片的人。
——英格丽·褒曼
在北大国际政治系当学生时,我就不是一个专心致志的学生。各种火炮的口径、射速和 发射方式远比种种拗口的政治词汇更令我神往。为了应付以苛刻闻名的北大考试,我不得不 亦步亦趋地跟在别人的屈股后面往图书馆跑。然则“其东走者同,其所以东走者异也”。英 国的《简氏武器系统年鉴》、《简氏舰船年鉴》、《简氏战机年鉴》成了我的宠物。那套 “时代—生活”版的14卷本《第二次世界大战画史》尤令我终生难忘。我被历史照片无与 伦比的说服力所震撼,由此对我们课本中种种令人费解的阐述产生了怀疑,身不由己地被这 批用相机记录历史的传人所折服。
很快地,我发现在种种版本的历史书中,众多惊心动魄的战争照片的右下角,经常标有 一行细小的黑字:RobertCapa(罗伯特·卡帕)。显然,这是照片的作者。我不由得产生了 二十分的好奇。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好莱坞影后英格丽·褒曼的自传中又看到了这个名 字。褒曼把这位与她有过一段浪漫故事的卡帕先生描写成“一个有趣的、穿大兵服装的拍照 片的人”。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终于在书堆中找到了卡帕的身世。这位游侠老哥本是匈牙利 人,真名为安德烈,18岁考入柏林大学政治系,可毕业那年正赶上纳粹党上台,匈牙利霍 尔蒂亦效法德国实行法西斯主义,迫害进步青年,逼得他远走巴黎。由于穷困潦倒、一文不 名,安德烈不得不靠一架破相机卖照片为生。但时运不济,尽管拼死工作,收入仅勉强糊 口。
就在这尴尬时分,一位名叫塔罗的小妞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心甘情愿地给流浪汉做搭 档。塔罗人小鬼大,自称是子虚乌有的“美国摄影大师罗伯特·卡帕”的图片经纪人,而她 那穷困潦倒的男朋友自然成了神秘的摄影大师罗伯特·卡帕的暗房工。少年伉俪狼狈为好, 照片却以以往五倍的价格成批地抛售出去,法郎美金滚滚而来,而凭空杜撰出来的“罗伯 特·卡帕”成了从未露面的神秘人物。
1936年,苏联肃反成功,宣布进入社会主义。十月革命中与列宁并肩站在铁甲列车上 向苏俄红军挥手致意并被列宁称为“惟一可以在三个月内组织起一支攻无不克的红军”的托 洛茨基,此时却成了“革命的敌人”,被驱逐出境。他的形象被斯大林从列宁身旁抹去。社 会主义苏联开辟了用暗房技术随意更动历史照片的先河。
托洛茨基被驱逐到小亚细亚,辗转到北欧,沿途孜孜不倦地宣扬自己的“不断革命论 “。从革命副统帅到流亡政客,托洛茨基自然成为国际传媒追逐的热点。可托洛茨基像讨厌 拔牙一样憎恨摄影,每逢公开演说,必先将所有持相机者逐出国外方才开讲。全欧洲的摄影 记者都无法拍到托氏尊容。欧洲当时最著名的《VU》杂志的总编辑重金悬赏天下勇夫,井亲 自徒手前往哥本哈根大学现场聆听托兄侃山。
讲演即将结束,被缴了械的摄影记者们,徒恨杀龙有技,拍照无门,《VU》总编大失所 望,而在这时,身着管子工破夹克、肩扛工具箱的安德烈钻了进来,当众装模作样地拆开了 一段水管,又笨手笨脚往回装。
当夜,小妞儿塔罗一个电话打到《VU》总编辑的卧室:“老总,卡帕先生已经独家拍得 托洛茨基…”席梦思上的总编辑一跃而起:“晦,小妞儿,别再罗嗦了!快让你那个脏兮 兮的小伙子来我这儿上班!”
脏兮兮的小伙子从此干脆公开改名为罗伯特·卡帕,挽着小鬼塔罗的胳膊参加了西班牙 内战,以一幅《士兵之死》开始职业战地记者生涯。直到今天,人们也弄不清这幅力作到底 出自这一对儿情人中的哪一位之手。小妞儿塔罗死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