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的手段”打击不合自己心意的人。
石越一直到此时,依然自觉自己还有一份高尚,其实这种高尚,站在另一个立场,不过是对千载流芳、万世景仰的绝世功业的追求罢了。实际上如果是自觉选择研究历史的人,一百个中没有一个能逃出对后世之令名的追求。
“石卿,卿意如何?”赵顼略显嘶哑的声音打断了石越的思绪。
“陛下,俗语有云:小心驶得万年船。方田均税法的利弊,不实行很难体现出来,不如就请先在福建路、江南西路试行。”石越此言一出,朝堂当中立即有许多人暗骂他“小狐狸”。江南西路是王安石的老家,福建路是吕惠卿的老家,支持新法的人多半也是这两路出身的官员。你们不是要方田均税吗?先拿你们的老巢开刀。
冯京和吴充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方案,吕惠卿岂能接受?若是全国一体实行,他吕家的事情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摆平,一句话下去,哪个县令敢得罪自己?但是如果单单在这两路实行,到时候全国官员、御史谏官甚至过路官员,只怕都会把目光牢牢盯着这两路,吕家强买巧夺来的数千顷良田、庄园,岂不是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一个月前,自己的弟弟吕升卿还让家里买了几百顷田。
不止吕惠卿一人如此,王安石自己清廉,可是他的亲属就未必干净;曾布的妻弟魏泰,在县里为非作歹,这些吕惠卿知道得一清二楚。新党如此,旧党亦不干净。只不过这两路旧党较少罢了,所以他们更会盯死,若是新党真的厘清,只怕两路田地厘清之日,就是新党身败名裂之时;若是装模作样,那么他们也会有样学样。而且,万一碰上一个不知好歹的官员,在皇帝面前把一切抖落出来,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石越之前说先厘清官员及戚属之家的土地,吕惠卿心里也知道的确说到关键上了,而且就算王安石也知道这件事执行起来有多大的阻力。
念及种种,吕惠卿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朗声说道:“陛下,臣以为石越所言不妥。”
“吕大人,下官所言,有何不妥?难不成福建路有何问题?”石越语带讥刺地问道。
吕惠卿冷笑道:“恰恰相反,福建路问题不大,黄河以北诸路问题却大得很,所以下官才说不妥!”
石越略带讽刺地笑道:“吕大人,愿闻其详。”
吕惠卿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讥讽和恼怒的笑容,他毕竟城府过人,立时冷静下来,从容说道:“陛下,臣以为,行大事者,当不避艰难。方田均税之法,其要是在防止豪门大户逃脱税役,使地多的人多纳税,地少的人少纳税,让穷苦小民得以休息。石越所说先在福建、江南西路实行,已经大违方田均税法之本意,因为这两路豪强兼并,是天下各路中比较轻的。真正兼并严重,隐瞒不报风行的,是黄河以北诸路直到开封府。”
赵顼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从石越的口中已经知道。
石越见皇帝点头,心知不妙,当下朗声问道:“治国如治病,病情严重之处,猛然下药,只怕会医死病人。现在从情况稍好的诸路试行,积累经验,岂不强过骤然在黄河以北推行?”
吕惠卿干笑几声,诘问道:“石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现在黄河以外兼并逃税严重,而方田均税法本是对症之药,岂有不在此处实施,反而去千里之外的福建、江南西路积累经验之理?各地情况不同,江南的经验又如何可以搬到河北来?”
这番话说得赵顼频频点头,冯京等人暗呼不妙。须知吕惠卿舌辩之能,朝廷之上,只怕无人能及,司马光、苏轼都是吃过苦头的。这一节冯京等人想到了,石越也想到了。他知道这样辩论下去,只怕要被吕惠卿说得哑口无言,念头一转,改变主意,向吕惠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