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桑梓儿其实早就知道哥哥要给自己去提亲了。
因为报道军器监案和父亲桑俞楚闹别扭的桑充国,罕见地和父亲商量了半天,桑俞楚当然不会反对。大户人家的仆人偷听主人的墙角,说主人的闲话,这种事情古今中外概莫能免,据说连中书门下省外面,都有小吏偷听,以致使机密泄露,何况桑家。所以,自然很快就有丫头来给梓儿道喜。但是,梓儿却一直都没有听到确切的音信,对于未知的忧虑煎熬着她,可她还得努力掩饰着。
终于有一天,她无意中听到桑充国满脸不服气地告诉桑俞楚,皇帝居然干涉石越的婚事……
在那一刻,她的心里,实在是很绝望的。没有人会知道,她有多想跟那个石大哥在一起,就算石越自己都不会知道,她曾经多少次偷偷地望着他的身影,然后在静寂无人的夜晚,慢慢地回味他的一言一行。她的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记挂着他说过的话,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离石大哥是很近很近的,近得看得到他的神采飞扬,近得看得到他难言的焦虑与复杂的心事,于是,就很想做那个跟他分担这一切的人。这样的心思,她不能跟哥哥说,也不能跟母亲说,只是自己默默地想,一想起来就脸红。但悄悄的,她还是在做着她的努力与准备,她更加用心地学习那个时代大家闺秀应该具备的一切。她仔细地阅读石越写的每一篇文章,每天都看《汴京新闻》,甚至她还会认真地听哥哥谈论朝廷中的种种事,然后牢牢地记在心里。虽然她对此从不感兴趣,但她还是努力去做了这一切,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石大哥所关注的,那么自然而然的,也就是她所关注的。她觉得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努力地提高自己,让自己可以离石大哥更近一些。
所以当她知道哥哥去给自己提亲的时候,心里是那样的欢喜,以为心底那个最隐秘最期待的愿望就要成真了,却不料,这时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对于皇帝,她忽然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嗔怪:他身为天子,怎么连这样的事都要管呢?而更让她感到悲哀无助的是,她仿佛这才第一次真正认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一个是丞相家的千金,她们中任何一个的身份,都不是她这样一个商人之女可以望其项背的……
唯一让她还留存着一丝隐约希望的,是石越并没有答应郡主与王丞相家的千金。她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却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而那个决定着她幸福的人,那个本来常常都来看她的人,却在这个她最想见他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让她更是摸不着头脑,整日里患得患失。
丫环们都知道她的心事,却没办法开解。她不知道殿试在即,身为考官之一的石越的确很忙,何况他还要和苏辙忙着军器监改革,这种事情纸面上说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千头万绪,事务繁琐。加上石越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见她,自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日梓儿铺了画纸,一面发呆一面磨墨,却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石公子送了个夷人女婢给你。”
“啊?石大哥来了吗?”梓儿眼睛一亮。
“石公子没来,是他送了个夷人女婢过来。”
“哦……”桑梓儿没听见似的,继续磨墨。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一起看着桑梓儿毫无意义地浪费着从黄山张处厚那里买来的上等好墨。
“阿旺见过桑姑娘。”不多时,操着并不太流利的汉语的阿旺,被丫环领着,来到了桑梓儿的闺房。
对于这个桑家小娘子,她充满好奇,那日跟随清河郡主回去后,就听柔嘉和清河、王昉说了许多石越的故事。虽然从王家小娘子嘴里说出来,多有不屑之意,便连白水潭学院也被说成了多半是桑充国的功劳……但听清河的语气,她也知道石越不是寻常之辈。然后不过几天,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