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桑充国的呼吁、郑侠上《流民图》、王安石自请致仕,汴京的政局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清晰,想要旧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在是有点一厢情愿。局势反而更加复杂化了。
朝廷与地方的旧党、平素与王安石不合的大臣,借着《流民图》的机会,一波一波地要求皇帝罢王安石、废新法。连一向不干预朝政的两宫太后,也天天向赵顼哭诉,赵顼被这件事情搞得晕头转向。偏偏蔡确这时候,却做出了一件更加激化矛盾的事情来,他带着御史台所属兵士,一纸行文,将郑侠捉住,关进了御史台的牢狱之中。此事立时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陛下,臣以为此事或有不妥。”连吕惠卿也对蔡确的做法不以为然。
苏颂更是直接质问道:“蔡中丞,不知郑侠所犯何罪?”
蔡确冷冷地望了二人一眼,根本不屑于回答,只是冷笑道:“二位大人不会连大宋的律令都不知道吧?”
赵顼此时实在是伤透脑筋。蔡确也不请旨,直接将郑侠系狱,结果当日营救的疏章就达到二十多份,他下旨让蔡确释放郑侠,蔡确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祖宗自有法度,陛下须做不得快意事!”
“郑侠到底是犯了何事入狱?”赵顼不得不亲自开口询问。
蔡确见皇帝发问,这才躬身回答:“回陛下,是擅发马递之罪!”
“哦?”赵顼没有明白过来。
“臣听陛下说,陛下接银台司急奏,却是郑侠所上《流民图》,不知确否?”
“正是。”
“臣当时便想,郑侠一个监安上门,上《流民图》,如何能得银台司急奏?”蔡确这么一说,赵顼才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确也奇怪过。
苏颂等人听到此处,却也已经略略猜到事情的原委了。原来皇帝所阅奏章有缓急之别,其中最急者,便是密报,直接由银台司递进,且绝不敢延迟。而递交密报,就需要发马递。想是郑侠急欲皇帝知道,便不顾后果,兵行险着,利用监安上门的权力,竟然假托密急,骗过银台司把《流民图》递了进去,不料却被蔡确一眼就瞧出破绽来。
果然蔡确把原委一一道来,这是证据确凿之事,不仅众臣,连皇帝也哑口无言。宋代的君权本来就没有后世的霸道,大臣把皇帝驳得气结于胸无可奈何的事情,史不绝书。此时既然被蔡确抓住了把柄,赵顼虽存着息事宁人之心,却也不能不好言相向,道:“念在郑侠是一片忠心,此事不如罢了。”
蔡确冷笑道:“此次若是放过,下次人人都会发密急,谁又不是忠心?陛下要为郑侠说情,说不得先请罢了臣这个御史中丞。否则臣既然掌纠绳百官,区区一个监安上门,还不必劳动天子说情。”
赵顼不料碰了好大一个钉子,却也只能摇头苦笑。
吕惠卿心里奇怪,他知道蔡确虽然时不时刻意在皇帝面前表现得甚有风骨,但凡是重大事情,其实倒多半是希迎皇帝、王安石之意的,此时为了一个郑侠而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王安石的意思?“不可能,不可能。”吕惠卿心里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明显感觉出王安石最近心情颇异于往常,而且对郑侠并没有特别怀恨。
“这个蔡持正,究竟是何主意?”吕惠卿心里嘀咕着。
然而大部分的新党,便没有吕惠卿这么多心肠。韩绛、曾布、李定等人,心中直呼痛快!“丞相对郑侠不薄,把他从光州司法参军调到京师,本来欲加重用,不料他却对新法全盘反对,不得已安置他为监安上门,谁知此时却来反噬!”这本是新党许多人心中的想法,蔡确一定要治郑侠的罪,不由让这些人也对蔡确多了一份亲近感来。
相比韩绛等人眼中的赞赏,冯京眼中却不免多出许多疑虑。“那么蔡大人打算如何发落郑侠?”平素温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