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是乾坤颠倒,伦常败坏,绝难接受之事。但是,这对于宗泽来说,却并非如此。这等事情,在市井百姓之家本就极为寻常,布衣出身的宗泽,则已见惯不怪;而在宗泽的家乡南方,礼法亦不如北方那样严密,更何况,自入海船水军之后,宗泽心里的这类礼法观念,便更加淡泊了。对于海上行船的人来说,对女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让女人上船,而这种忌讳随着封建南海的进行,早已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呢?
柔嘉县主的确不好相处,她对她的兄弟们都常常喝来斥去,颐指气使,对外人更加不会客气,稍不顺意,便遭鞭打。但是她却有一桩好事,她遇事果决,敢作敢当,而且对宗泽与曹友闻颇为客气,二人若有谏言,她每每接纳,极少驳回。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县主虽然对下人部众呼唤呵斥,不假情面,对百姓也看起来高高在上,但是宗泽能感觉到这位县主本性纯良,她的傲慢无礼,纯粹只是因为出身成长之原因,与她父兄们完全不同。
只要适当的引导,这位县主是可以成为一位“仁君”的。
宗泽在心里面,是希望邺国能够成为一个儒教国家的。他希望邺国能成为诸侯国的一个典范。几乎可以肯定,所有的诸侯国都会立孔庙,祭祀孔子,尊崇儒经,但是,那未必便是真正的儒教国家。孔子有时候只不过是个漂亮的空壳,被人们用来装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便堂而皇之地行之于世——比如周国,柴若讷肯定也会把孔子高高地供起来,摆上几盘冷猪肉,然后便将他抛之脑后。
尽管对于一个真正的儒教国家应当是怎么样的,宗泽心里面也很模糊,他也说不清楚他理想中的国家应当是怎样的,但有些事情却是他可以确定的。
一个真正的儒教国家,至少应当推行仁政。这样的国家内,不应当有暴虐的刑法,不应当有严苛的赋税,更不应当存在命如草芥的奴隶——宗泽并不怀疑世上会有上下阶级贵贱之分,但他却始终坚信,即使最低贱的人,也依然是人,他们不是禽兽,更非草芥。这个国家,即使不能如《天命有司》中所说的那样,但至少亦应当将老所有终、少有所长,百姓过安康太平的生活视为这个国家存在的目标与意义。
宗泽也相信,一个真正的儒教国家,应当将番人视为教化的目标,视为“华夏之”的对象,而不是将之视为奴役、欺榨的对象,将其性命视同草芥。
至于这个国家是不是女主当权,果真有那么重要吗?大宋朝如今都是太后主政,亦无人会怀疑大宋会因此而没落。何况邺国公依然是赵宗汉,将来继承邺国公之位的,依然会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们……
宗泽站立船头,心里一直胡思乱想着。尽管薛奕已然表态他不会在乎邺国究竟是谁掌权,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是,他依然会忍不住要在心里给自己多找些理由,以说服自己不会动摇。
不管有多少理由,毕竟,他要做的,不是寻常之事。
柔嘉县主这几个月里,在新邺城可以说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虽然她在新州几乎挽救了邺国的命运,但是她本人倒并无多大的野心,来到新邺后,她便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她不像旁人那么愁眉苦脸,更不似邺国公府的许多女眷那样,诸多抱怨——对那些贵妇,甚至是邺国公府的侍女们来说,这个地方除了景色宜人,几乎一无是处,相反还有诸多的不便。
这里没有她们想要的脂粉、香露,没有新奇的服饰,没有争奇斗艳的化妆,她们完全远离时髦的汴京,不知道现时流行的是哪一种发型……她们甚至无法悠闲地下棋弹琴吟诗作画,邺国公赵宗汉下令自他夫人以下,所有的女眷都必须亲自动手,种桑养蚕——尽管宗泽与曹友闻早在杭州之时,便已劝谏过金洲根本不适宜蚕桑,但邺国公府上,却没有一个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