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延庆、荆离身上。他隐隐地感觉到,这场战争中,这三个人的命运,也能成就他。
他给一个伤兵换好药,在洗手清洁的时候,又想起昨天他问田宗铠与荆离的一个问题。
“我们究竟为何要固守深州?”
张癸并不懂这些,但这些天,他的确听到了许多私底下的质疑声。有人告诉他,固守深州,在兵法上是大忌。许多人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告诉他,深州非可守之地,这是用兵的常识。
他倒并不想关心这些问题,反正他已经将命运赌在了深州。但他问田宗铠与荆离时,他仍然是带有几分私心的。
田宗铠的回答是慷慨而乐观的:“因为我们能在此地击败韩宝!”
而荆离的回答也符合他的个性:“武人天职,在于服从。”
他认真地用工整的小字记录下来,又想今日若见着刘延庆,应该也问问他这个问题。
“张先生。”正想着,张癸便听到刘延庆朝他打招呼,他转过头,见刘延庆一身戎装,手里捧着头盔,走进殿中,他慌忙回了一礼,道:“刘将军。”
打过招呼,他才见着刘延庆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这是容易想到的——刘延庆的第三指挥,自南门之战以来,伤亡惨重,总共才三百余人,便有五十余人战死,百余人受伤,还损失了副指挥使、挚旗、三个军使、三个副兵马使以及六十多匹战马……他不得不将两个什将提升为军使,让行军参军兼任副指挥使。
如拱圣军这样精锐的上四军马军,无法随意补充兵员,而深州的局势却表明,真正的恶战还没有开始,可刘延庆就伤亡了一半的兵力,他很快就有机会与别的哪个指挥合并,然后他很可能就要暂时屈居副指挥使。如果他还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田宗铠一样,时刻保持乐观的。想到这里,张癸与刘延庆寒暄几句,便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刘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他顿了顿,望着刘延庆的眼睛,然后才问道:“你说咱们究竟为何要固守深州?”
刘延庆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眼神有点迟疑,过了一小会儿,才仿佛确定了什么,反问道:“这需要理由吗?”
张癸不解地望着刘延庆。
“武人的天职,便是效忠皇上,守卫国土,保护百姓。”刘延庆平静地说道,“深州之地,是大宋之土;深州之民,是大宋之臣。岂有抛弃不守之理?”
“但兵法说……”
“什么兵法说?”刘延庆突然笑了起来,他望着张癸,笑道:“兵无常法,但天地之间最大的道理却是不变的。那便是仁者无敌。”
“仁者无敌?”张癸一愣,正不知刘延庆这话究竟是漂亮的空话,还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忽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鼓角轰鸣之声,便见一个兵士闯进殿中,朝刘延庆大声禀道:“刘大人,辽狗攻城!”
“啊?”刘延庆再也无暇理会张癸,连忙戴上头盔,大步走出殿中,一面大声吆喝着:“快快!列阵!上西城!”
刘延庆所属的拱圣军第二营,因为伤亡最为严重,遂被安排守卫西城与南城。因南城是辽军最难列阵攻城的方向,而西城则面对的都是辽国的部族军、属国军,其不擅攻坚,众所皆知,因此这算是一个较轻松的差事。而刘延庆与荆离,以所部较为勇悍,皆被派到西城。两部轮流值守,另有数百名巡检、民夫配合,故此虽闻杀伐之声震天彻地,但初时刘延庆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荆离的第五指挥尚有二百余名勇悍之士在城墙上,西面又不可能是辽军的主攻方向,刘延庆心里是怀抱着几分庆幸的。
他登上城墙之前,心里还在想着方才对那个张癸的鬼扯。刘延庆心里面真是巴不得拱圣军赶紧撤离深州,身处此险地,陷于辽军的重兵包围之中,他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