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他,便已知他心中想的什么。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实则熙宁、绍圣之儒生本就皆习弓马,况且石越、王安石、司马光皆是极恨文弱之风的人,数十年来朝野倡习武艺,更是蔚然成风。唐康自小得名师指点,说句“弓马娴熟”,绝非饰语。因此这时虽是初历如此恶战,但心里却无半点怯意,他也是熟习兵法的,在枢密院这么多年,凡禁军操练、演习,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虽未亲自指挥,但也算是没吃过猪肉亦见过猪跑。战斗开始时,他尚有些紧张,一些战局的细微变化他亦很难分辨,难以判断哪些是稍纵即逝的时机,哪些又只是战斗之中出现的平常之事,但是战斗进行到此时,唐康却早已变得从容冷静,虽在细节之处仍不可能清晰分断,但是整个战局的变化,却已经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何将军,你说那浓烟之后有什么?”他没有接何灌的话,反而执鞭指了指他的正北方。
“必是契丹的陷阱。”何灌不假思索地回道,“辽人定是设了伏兵,困住了前军。”
“这是不必说的。”唐康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浓烟,“但辽人为何要燃那些浓烟呢?”
“必是因为他们利在乱战!”
“为何利在乱战?”唐康突然转头看了何灌一眼。
何灌被他问得一怔,却听唐康又说道:“因为他们的伏兵并不多,韩宝必是怕拱圣军乘机出城,内外夹击,因此不敢带太多的兵来。他要的是利用这浓烟,让我们不知虚实,断绝联系,各自为战,然后他才能各个击破!”
“这是自然,因此咱们才要尽快攻破一个缺口,左、中、右,无论哪个,只需成功,便能取得主动,辽军的算计便会落空。”何灌苦笑道。
但他却看见了唐康的冷笑:“何将军以为加上你的环州义勇便能攻破一个缺口吗?”
“那是自然!”但是唐康没容何灌将这句话说出来,“契丹皆百战之师,骑术精湛,以骑对骑,攻其有备,环州义勇虽然善战,但多这一千骑,未必便能轻易取胜。况且吾攻其左,辽人未必不能救其左;攻其右,辽人未必无力救其右。”
唐康轻击马鞭,又说道:“兵法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何将军说,辽军此时,最无备的是何处?”
“唐大人是说?”何灌的眼睛亮了。
“你看这满地的浓烟,还有这混战,便是咱们就这么走了,只怕也没人能看见……”唐康嘿嘿笑道,“可惜,本官不能随你们一道走。”
“这如何使得?”何灌大吃一惊。
“若是前头苦战的将士突然回头见不着我,这军心只怕……”唐康笑着,他好整以暇地摘下弓来,驱马出阵,张弓搭箭,一箭射倒一个辽兵,回头笑道:“本官箭术虽不及将军,但自保当绰绰有余了,况且还有这些亲兵卫士在!何将军,拜托了!”
“末将领命!”何灌大声应道,转身面对他的环州义勇,沉声喝道:“听吾号令行事!”
在一片浓烟弥漫中,原本在宋军军阵最后面的环州义勇,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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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