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车里没回应。
有个姓赖的警员逼近那辆老爷车,小心翼翼地又叫了声:“郑局长……”
还是没回应。于是就有一个上了点年岁的警员在一番犹豫之后,冲过去,拉开驾驶室的门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有个年轻的警员赶紧提议:“他跑了,快分头去搜,他跑不远。”
那个姓赖的警员横了他一眼:“搜?搜你个头!他是人犯?你带着搜捕证?”
“可市里有令,让我们一定截住他,他身上带着重要材料哩。”那个年轻警员不服气。姓赖的警员马上又给了他一句:“你给我好好记着,命令里是让我们截住他,没让我们搜。”
“吵个鬼!”那个上了点年岁的警员不耐烦了,便指着那几个年轻的警员说:“你们把郑局长的那辆破车开回去,我和老赖在这儿再找一找。”
那几个年轻警员看着天色将黑,本来就不想在这荒郊野地里待着,一听这话,赶紧开起车走了。
那个上了点年岁的警员和那个姓赖的警员却并不急于找人,他们心里明白,郑局长没走远,就在近处猫着哩。他们打心里不愿意带走郑局长,更不想让郑局长手里的那点宝贝材料落到那些人手里。他们对章台市这两年出现的种种乌七八糟的事早就恼火透了。他们对郑彦章揪出那个莫名其妙巨富起来的肖长海,敲开董家那扇早该有人去敲的“门”,在章台这一潭已然显得暗绿浓稠的水泊里搅出了这一番波澜,心里感到无比地痛快。他们跟他们那些住在大杂院里的亲戚邻居,就着咸水煮花生,喝着二锅头,一边骂着娘,一边感慨万千地直嚷嚷:“操,老郑头干的那才是人干的事儿,真他妈的不易啊!”两位各自点着一支烟,冲着荒野上渐渐大起来的风,狠狠地吸了几口,装腔作势地四下里转了那么一圈,再去车后撒了泡尿,就算完事。临走前,那个上了点年岁的警员还这么嚷嚷了几句:“郑局长……我俩走了,您该干吗干吗。跟您这么说吧,局里大多数干警,包括那几位局领导,对这几档子事儿,心里都明细着哩,不过也是没辙罢了。您老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就只管吭气儿。上我家来找,上小赖家,都行。我要不在家,给我老伴留个话也行。我老伴原先在我们公检法系统文工团唱过梆子戏。您见了准认识……这两壶水给您留这儿了,还有两张煎饼和一点儿卤肉也是捎给您的,您就凑合着点吧,我们先走了,您自己多留点儿神。有什么动静,我们会想办法跟您通气儿的。”
二十九
黄江北的车疾速地往章台市开去,听完郑彦章和苏群的讲述,黄江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做声。他突然显得不像一开始那样热情了,显然也没有那种愿望,立即听取郑彦章的情况汇报。这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不仅夏志远感觉出来了,就连郑彦章和苏群也觉出来了。
“我今天不是来谈个人问题的……假如您有时间……我想在您听取他们的汇报以前,先向您汇报一些重大情况……”郑彦章忍住腿上一痉一痉发出的跳疼,解释道。
黄江北得体地一笑:“几分钟后,车就要进入市区了……”
郑彦章迫不及待地打断这位代理市长的话:“您可以让车停一下,给我一点时间……”
黄江北继续微笑道:“老郑同志,不管是你个人的问题,还是案子的问题,我都非常有兴趣听。但现在,市委的一些主要领导和从省公安厅和国家公安部赶来的同志都在市里等着我。能不能容我正式接手工作以后,稍稍安排开了,专门抽一个整块时间来听您谈。咱们从从容容地谈,彻彻底底地谈。您看……”黄江北把最后的那个“看”字说得很轻很温柔,拖得很长,但即便如此,郑彦章的脸色还是一下灰暗了下来。他那本来就显得瘦削而狭长的脸,变得越发难看了。苏群仍很不甘心,急切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