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沁返回车西,见了韩学仁,感觉韩学仁对待他的态度明显比从前顾及细节了,于是就明白了这是韩婧把好听的话递进了韩学仁的耳朵。感情距离一拉近,郭梓沁自然有收获。有一天,韩学仁与郭梓沁通电话时,委婉地暗示他,土地协调工作不好干,他手头上还有点征地节余款,意思是让郭梓沁心里有个数。
韩学仁手里捏着一笔征地节余款,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土地协调员们摸不清这笔节余款的准确数额。征地初期,韩学仁跟地方政府虚虚实实一路谈下来,没超预算不说,还省下来八百多万。不过阅历丰富的韩学仁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笔使嘴从土里刨出来的节余款,省不到工程结束,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个挪点,那个借点,项目经理部的人找借口发点,再往征过的地皮上贴补点,最终八百多万连个零头也剩不下。
心急吃不上热豆腐,郭梓沁做事不缺分寸感,他没有借在韩婧身上搞出来的一点热乎劲,就不知深浅地向韩学仁打探那笔节余款的准确数额,急于从中捞一把,他要在机会面前欲擒故纵,在眼下这个让韩学仁觉得有必要报答他一下的关口上,反倒把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目光避开韩学仁,不跟你做一把一利索的快餐交易,不急不躁中放长线钓大鱼,尽量给韩学仁一个不贪不诈的沉稳印象,这样才好叫韩学仁放心,他放心了,日后才有可能多方照顾自己。从工作角度说,有一笔节余款在暗处撑腰,郭梓沁心里确实比别人有底了,融入角色的节奏随之加快,跟洪上县县委书记任国田的关系,也很快就由吃吃喝喝的饭桌交往,上升到实实在在的合作。瞅准时机,郭梓沁下手了,他暂时绕开韩婧的关系,另动脑筋打征地节余款的主意。他过滤了一下自己的管辖区段,他从一些微妙环节的连接处找到了借口,于是就以管线改道,荒地充耕田,实物赔偿,二次补漏,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等一大堆赔偿理由,给韩学仁打了一个申请报告,要求追加他管辖内八乡镇土地二次补偿金八十六万。韩学仁接到报告后,觉得这个郭梓沁确实会钻营,能算计,要钱要得有根有据,明明白白,大大方方,于是就很像回事地从八十六万上砍下来二十六万,给了一个六十万的整数。六十万拨到洪上县后,郭梓沁跟任国田谈成了一笔交易,核心内容是他照应的八个乡镇,今后因土地纠纷出现的各种赔偿问题都由任国田承包处理,不得再找任何借口影响工期,一直到八乡镇内的工程全部结束,这样六十万中的五十万,到时就归洪上县支配,剔出来的十万,他留做机动经费,依旧挂在洪上县的账上。
那天,任国田真假兼而有之地问,老弟,你就不担心我挪用了你那十万块?我的荒漠化综合治理工程、本土人才开发计划、三农课题对口调研、县城老街整改、化解乡镇企业三角债、解决拖欠教师工资、偿还银行债务等问题都得拿钱说话呢。郭梓沁笑笑,去枝剪叶地说,矿灯一亮,到处宝藏,你老兄这是在煤堆里抓钱打我啊。说到煤,洪上县与周边县比起来,煤储量虽说没法儿跟人家争强,但境内的大小煤矿拢出一个数来,怕也有五六十座,煤这一块进项,每年撑着县财政百分七十到八十的收入。任国田道,我这里煤层深,瓦斯浓,成本高,风险大啊老弟。郭梓沁说,好好好,咱不说你的煤,单讲你老兄要是能在这洪上县扎根,我在存放钱这件事上也许就不会这么心安理得了。任国田见缝插针,话绕几圈说,我在洪上县的根扎深扎浅,还得看你郭老弟怎么施肥浇水啊。郭梓沁也不含糊,迂回应答,要是土质不行,我就是一天上三遍肥,浇八遍水,你老兄也不可能茁壮成长。任国田说,这可说不好,我这棵移植铁树,没准就在这穷乡僻壤开花了呢。郭梓沁见他还在玩深沉,就一竿子捅到底说,你老兄开花有可能,不过你拿那区区十万块钱,我想是造不出一颗卫星的。任国田嘟着嘴,耸耸肩头,脸上有种被人窥见了隐私的窘态。郭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