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云层淡薄,像是一个好天,明晃晃的太阳光,从蓝瓦瓦的天空洒下来。四仙镇卫生院的一溜平房,看上去还像往日那么普通,墙面上的白石灰,脱落得虽说不那么狠,但也是多处翘皮了。临近镇卫生院的一面土崖上,两眼窑洞上的陈旧纹痕,清晰地裸露在阳光里,窑顶上老绿色的蒿草,被风拉扯着,摇来晃去,粉饰窑面的白石灰,东一片西一块地往下脱落,像是几张挂晒了多年的斑马皮,让人觉得比卫生院那边的墙皮,多添了几分岁月沧桑。肖明川住左边的窑洞,右面那一间属于刘海涛。窑院围墙有一人高,大青石砌成,停在院当中的沙漠王,给阳光舔得烁烁闪光。
刘海涛抽着烟,从街对面过来。街对面的一个大篷下,摆着几张破旧的台球桌,刘海涛无聊时,就去捅几竿。刚才没有闲台,也没见到玩熟的对手。闹心的刘海涛,郁闷了一阵子,就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安全套,撕开封口,取出套儿,蹲在院门口吹着玩。套儿鼓了,套儿瘪了,套儿又鼓了,套儿又瘪了,刘海涛活像个淘气的大男孩,玩出一脸傻笑。这时隔壁小饭馆的黑毛狗,摇着尾巴喝哧喝哧跑过来,围着刘海涛转了一圈,然后抬起两只前爪,够刘海涛手里的安全套。刘海涛把黑毛狗推开,喝道,滚滚,你他妈的打炮,还用得着戴这个啊?黑毛狗的两只前爪,吊在半空里不动了,耳朵支愣起来,像是在琢磨刘海涛的话。刘海涛笑了,抓住黑毛狗的一只前爪,放空安全套里的气,把安全套往狗爪子上戴,来,给你穿袜袜。黑毛狗不喜欢这只白色的橡胶袜子,呜呜了几声,就扭头撕扯安全套,等把安全套抢到嘴里,调头就跑。刘海涛吐了吐舌头,拍拍手,站起来,百无聊赖地往街上看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挂在沙漠王倒车镜上的对讲机响了,这时又在院门口拿烟头烫蚂蚁玩的刘海涛,忽地站起来,冲着对讲机奔过去。呼叫的人是贾晓,说他们正在路上呢,再过二十分钟能到镇上。刘海涛立时打起精神,挂好对讲机,来到窑洞里向肖明川通报。肖明川尽管兴奋不起来,但他知道面子上的应酬,还是没办法省略的,就跟着刘海涛出了窑洞。
刘海涛掐着响指说,今天没事了吧,肖处?那好,中午能喝酒喽。肖明川听出他话里有股子酸味,笑笑没说什么。平日里,肖明川不准刘海涛碰酒,担心来了急事抓瞎,刘海涛为此没少发牢骚。有一回,刘海涛别有用心地要教肖明川开车,肖明川没往心里去,只是说自己没车瘾,刘海涛只好捅破窗户纸说,教会你,偶尔我不是也好腾出手来喝上几盅嘛。肖明川看了一眼刘海涛,心里忽然一软,意识到过去在某些地方,自己是有些对不住他,不说实惠上的事,起码在感情交流上,自己做的也不够用心。两个人整天呆在一起,这心要是不经常摸摸碰碰,这关系的温度自然上不来。肖明川拍拍刘海涛肩头,有意放松语气说,中午,好好请他们喝喝,贾晓就交给你处理了。刘海涛磨着牙,转着眼珠,觉得肖明川脸上的表情,越看越别扭,像是糊上去的,想说点什么,但又没说出来。肖明川感觉到了,刘海涛对自己这个急转弯的态度不大适应,就用自嘲的口气说,我呀,这些年在机关里都蹲傻了。刘海涛望着肖明川,笑道,肖处,您可千万别温暖我,您一温暖我,我就有种要化掉的感觉,真的。肖处,您还是像以前的您吧,挺好的,我习惯了。肖明川噗哧乐了。刘海涛吐吐舌头,很搞笑地睁一只眼,挤一只眼。两人侃了几句不招谁也不惹谁的闲话,竞都意外地感觉到这一刻心里都有了对方的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呢?两人还真不好拿语言来描述,看来有些感受真的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刘海涛蹲下来,肖明川也跟着蹲下来。刘海涛托着下巴说,肖处,你呢,大小有份事业忙碌,不像我,一个转方向盘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辈子就这跑来跑去的命了,充其量再做上几场黄粱美梦,管管儿子什么的。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