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说是碾米厂不是幼儿园,不能让田大贵带着这么几个毛头小伙子胡闹。”
俞副书记说:“最有意思的还是今天,赵副局长以为田厂长的民意测验票过不了大半数,没想到田厂长竟得了95票。这就说明,厂里有2/3的同志拥护我们的改革,这就是人心。”
田大贵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说:“也不想想,不改革还混得下去吗?过去搞计划经济,你投多少粮,我碾多少米,吃不饱,也饿不死。现在国家把粮价放开了,谁还到你这国营厂来碾米?价格贵不说,态度又不好。好,厂子没活干了,从老厂长到工人,都抄起手做国家主人公,这就年年亏损,三年下来这么个小厂竟亏了280万!还有脸说是政策计划性亏损!我在上任前一天的会上就说了,现在没有计划了,只有政策,市委给我们的是深化改革的政策,市场经济的政策!不走向市场,我们这个厂子就没有出路,大家就得失业!现在组织上和大家信任我,我就得带大家去闯市场。即使我田大贵不中用,撞得满头是血,大家还得闯下去,一定要为我们这个国营小厂闯出一条血路来!”
王大瑞也激动了,大声说:“小田厂长说得好!闯市场就得有这种不怕撞得满头是血的勇气,就得有这种前仆后继的决心。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说过的话:‘螃蟹有人吃,蜘蛛也一定有人吃过,不过不好吃,所以,后人就不吃了。对这种人,我们是应当极端感谢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都年轻,就是闯出点乱子,也理应得到大家的理解和尊敬。”
说这话时,王大瑞就想,怪不得女儿对田大贵这么一往情深,原来这个田大贵不但相貌英俊,还是个有思想、有气魄的厂长。
三个年轻人和王大瑞谈了很多,不知不觉已是夜里11点多了,起身告辞时,田大贵才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悄悄放到桌上。
王大瑞问:“这是干什么?”
田大贵说:“这是我们三人的一点心意。目前厂里要上豆奶粉生产线,资金很紧张,再也拿不出钱来了。我们凑了4000元,给媛媛先应应急吧。”
王大瑞忙把钱塞还给田大贵,说:“这不行,媛媛已经拖累了厂子,哪能让你们个人再掏这么多钱?!”
田大贵说:“王老师,过去,我们和媛媛在一个班组干活,和亲兄妹一样;今天,我们又成了媛媛的领导,从哪方面说,都不能不关心媛媛。你说是不是?现在厂子处在最困难的时候。媛媛也处在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我们咬咬牙,把这阵子顶过去,大家都会好起来。到那时,我们一定要把媛媛送到北京、上海最好的医院去治疗。”
女儿失声哭了起来。
王大瑞眼睛也湿润了。
透过朦胧的泪眼,王大瑞看到,女儿郑重地接过了钱,贴在自己胸前摆了一会儿,又把钱还给了田大贵,哽咽着说:“这些钱算我收下了,现在,我就用它缴厂里上豆奶粉生产线的集资款吧。”
田大贵怔住了。
汤副厂长忙说:“媛媛,你又不是不知道,厂里规定的,离退休职工和重病号一律不搞集资。”
王媛媛噙着泪说:“我希望咱厂快好起来呀!咱厂好起来了,我才能好起来!大贵哥不是说了么,到咱厂好起来了,就能送我到北京、上海最好的医院去治病。”
田大贵从汤副厂长手里拿过钱,点点头说:“好,媛媛,你就等着吧,我田大贵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就……”
田大贵说不下去了,眼内噙满泪水扭头就走。
王大瑞没去送,也没让女儿去送。他知道,田大贵不愿让媛媛看到他这个年轻厂长的眼泪。这天夜晚,王大瑞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天中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脸孔,全于黑暗中扑拥到眼前。从老战友张大同的纺织机械集团,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