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两只厚大宽展的耳朵喇叭筒般卷曲,仿佛随时等待吸纳各种声音。放下面盆,潘东方的手下意识地在兜里摸索着,郝智以为是在找香烟,便努嘴向桌边的香烟,他却摸出几张餐巾纸随便在嘴角弄几把,说:“我戒烟了。”
“有多少年烟龄了,怎么能一下子戒掉了?”郝智对戒烟人一向充满敬佩之意,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学习的课本里,就有革命导师列宁在和母亲做了一次长谈后,毅然决然地戒了多年的抽烟习惯,而且终生未抽。有如此的决心,才能成为导师!
“我的烟龄大概有二十多年了。从吸羊群烟开始,宝成、大刀、哈德门,反正什么烟都抽过,后来抽烟档次越来越高,瘾也就越来越大。去年夏天,中纪委连续发了几个有关严禁公款大吃大喝的文件,县里迅速转发后,就组织专门的人员进行检查落实。结果呢,很不尽人意,街上的饭店和高档娱乐场所照样生意红火,我们就下决心要抓几个典型进行处理。这时,我接到一封群众来信,信中说,你们县太爷站着说话不腰痛,自己道貌岸然的,油嘴还没有擦干净,就装模作样做反对大吃大喝的报告,大吃大喝风能禁止得了吗?不是说‘大腐败分子做报告,小腐败分子戴手铐’吗?群众说的也是,其实还真是这么个事情,长期以来我们领导都是心知肚明的单向思维,只想对下面、对群众要求怎么样,从来也不想想自己的作为,这事必须从自己做起。在县委常委会上,我首先向自己开炮。我给大家算了一笔账,当了永川县长两年多,平均每月至少抽五条大中华,两年抽了大约130多条,价值有七万多块。再加上平时我喜欢喝几口五粮液,还吃个高档菜什么的,一年又是好几万。而我的工资呢,满打满算的一年也就一万多。别说是贫困县了,就是放在经济好的县,七八万怎么也不算是个小数字。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上面的精神为什么贯彻不下去?问题不是明摆着嘛!我当场把兜里的两包烟拿出来和大家猛吸起来。全部吸完了,我郑重宣布从此告别了香烟。”
这个故事郝智是当年从省报上看到的,当时团省委里的人议论过这件事情,大家众说纷纭的,有的说从这个故事里说明下面的问题有多严重,仅吃喝就有十几万,那隐性的东西或者是票子还有多少?有的说这个县长是在做秀,肯定是为了引起上面领导的重视,为提拔升迁创造机会,也有的说枪打出头鸟,他这样做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郝智也说不上哪种观点正确,但觉得能把多年的烟酒嗜好戒了,足以证明这是个了不起的人。对不平凡的人,郝智从来都是敬佩甚至崇拜的。
“光顾胡谝了,倒忘记了正事。”潘东方一拍脑袋,记起了找地委书记的目的。
潘东方是刚从省城赶到路山的。这半个月来,他带领永川县的计划、民政、水利、建设等部门领导辗转京城和省城之间,见了部门就进,见领导就磕头,逮着机会就汇报,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的话那就塞几份材料和影碟、照片,总之想方设法扩大宣传,向上级部门讨救济。“郝书记,你不知道呀,再弄不回来救济粮,永川的麻烦可真就大了。”
郝智心头一紧,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都是官僚主义造成的。”潘东方长叹一口气沉重地说,“当然,我也应该负责任。”
原来,今年是路山地区建国以来自然灾害最为频繁和严重的一年。先是连续四个多月的干旱,全区基本滴雨未下,除了川道地区外,其它地区夏粮基本上绝收。不仅如此,大秋作物难以入种。又是开动水利设施,又是发动群众担水点种,勉强种植了一些耐旱的玉米、土豆等农作物。到了夏秋之交时又是暴雨频频,山洪暴发,几条主要河流洪水泛滥,川水地区的农田几乎全部被淹。眼看到了秋收了,农民眼巴巴地指望山地能有点收成,谁知接二连三地遭到大范围的冰雹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