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副要走的样子,女儿小薇在床上吓哭了,卫华强咽下一口唾沫,走过去照顾女儿,赵世芬瞥见了他的退让,越发来劲儿了:离不离,说话。有志气,男子汉大丈夫,离婚。我早腻味透了,谁愿意守着你这窝囊废过一辈子。卫华脊背被谩骂砸着,身体突突突抖着,他突然遏制不住了:离就离,明天就去离。
赵世芬愣了愣,嘴角抖动了一下:离——,我今天就走。
她在窄窄的街上走着。天没黑尽,路灯亮了。路边一个个四合院都有人出来,泼上水,摆上小板凳,摇上扇子,坐上瘦胳膊瘦腿或胖脸胖肚的老人。瘦的抽着烟,胖的喝着茶,空气中是泼水溅起的土腥气,没风,闷热。自己去哪儿?她习惯快走,可没了目的也就慢了,觉得身体不像平时那么有弹性了,还觉得有些脏。一辆自行车影子般掠过,一双男人的眼睛转回来盯她,她脸微微一抖,放出些许得意。去饭店值夜班?去跳舞?跳到半夜,然后呢?随便跟个男人去夜宿?以后呢,离婚?孩子会判给她吗?她一定要孩子,然后呢,改嫁?带个孩子,嫁个丧了妻或离了婚的男人?他也带着孩子,合在一块儿怎么过?找个没结过婚的男子是不可能的。法院万一把孩子判给卫华呢,不要小薇了?小薇在眼前哭着怯巴巴地看后娘脸色,吃没吃,穿没穿,卫华那窝囊废也不敢顾她。今晚去哪儿过?总不能没完没了地走,路边两个坐小板凳乘凉的中年男人在打量她,那个胖点的,把卷到腋下的背心放了下来,不好意思露肚皮了?到同学家去?只有一个人那儿能去——可对方父母怎么看?打个电话找顾晓鹰吧。
赵世芬两天没回来。小薇患中毒性痢疾,高烧四十度昏迷不醒,送医院急救。黄平平出面将赵世芬请回来了。小薇睁开眼缝见到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妈妈,她扑过去抱住女儿,我是妈妈啊。她在女儿耳边说着,鼻子一阵发酸。女儿听不见,哭喊着:我要妈妈。……她回过头冷冷地瞥了卫华一眼,哼,等着吧,她心里说,早晚要和你离。等她准备好——先找下房子。
祁阿姨病情稳定住了,还半瘫着,接回家休养了。她的饮食、大小便都要有专人伺候。看来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月两月的事。黄家的儿子、女婿照顾老太太不方便,一个儿媳压根儿别想靠,又是五个女儿的事了。春平这一阵管家,接连请假工作压了一堆,其他几个姐妹也都开始为难。秋平说,再请假厂里不准了;平平说,忙得不行,社里还想派她去外地采访;冬平说,就要分配了,各方面也该准备准备了。都爱祁阿姨,都是她带大的,都知道要好好对待她,可这些天累人的看护却使她们感到负担了。春平找到夏平,面对面坐在床上,对她说:“夏平,你是不是过段时间再去上班?这个家需要人管,祁阿姨也要有个人照顾。”夏平低着头半晌不语。春平没再说什么,有什么理由让夏平再牺牲呢?
召开家庭会。除了祁阿姨,除了赵世芬,全都在黄公愚的客厅里坐下了。“姜阿姨,我们商量点事,你忙你的,不用过来了。”春平对保姆说,她姓姜。
问题是明摆的,该怎么办?轮流请假看护祁阿姨?短时间行,一月两月的下去,再一年两年的下去,不是个办法。每个人都感到压力了。
“再请个保姆吧。”小华低着头说。他事事嫌麻烦,越简单越好。
“那首先是开支问题。现在咱们每个人每月交二十五元生活费,爸爸出了一百五,还负担祁阿姨的月薪。请了姜阿姨后,她月薪五十元,摊到大家头上,每人每月还要多交五元,是三十元了。如果再请个保姆,再月薪五十元——看护祁阿姨这样的病人,少于五十元没人干——又多一个人吃饭,每个人就还要再多交六七元,就到了三十六七元了。祁阿姨住院费用的是爸爸的个人存款,往下的医疗费要由大家分摊。每人每月大概还要出五元。眼下可能用不了,余下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