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江涛是在千山至驼岭的新修公路上被铐的。
这天的清晨是一个血色的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脸上就已经挂了重彩。她睁着被打成彩帛铺般的双眼,看见两辆施工车轰隆隆地向着路口驶来。
施工车上、旁边、后面,都是人。他们以丁丑娃为首,或拿镐或拿锨,一个个表情严肃到了极点,他们大步向前走着,仿佛捐躯赴国难一般。
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他们身旁驶过,但不多,很少,看得出这条新公路虽已启用,但用者寥寥。司机们有的减了速,似乎想看看这支奇怪的队伍有什么公干,但大多数司机都各忙各的,一溜烟的功夫,便将车开得无影无踪。
新公路蜿蜒前伸,在一个山崖下分了岔。往前,还是这条新公路,往左,便多了一条小道,仿佛人的动脉和静脉,一个粗,一个细;一个是主干,一个是支流;一个浩浩荡荡,勇往直前,一个曲曲弯弯,也能通幽。这条细窄的,便是千山至驼岭的旧公路,这是一条年久失修的公路,路面上到处坑坑洼洼,既不宽,也不好走,可奇怪的是,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频繁,而新公路,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异常地清静。
一辆辆的车驶过之后,随着漫天的浮尘渐渐落定,我们看见,旧公路上,远远地,也有一群人向着新旧公路的分岔口处走来。渐渐地越走越近了,能看清这伙人一色儿的农民打扮,手里也都抄着家伙,或棍,或锨,或砖块,一个个表情也同样冷峻,使这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紧张而壮烈。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小伙子叫张小山,今年二十出头,是丁家寨村年青村民的领袖。
这个时候,如果你站在山顶的高处往下看,就会发现,这两支队伍正相向而行,已经形成了对峙的形势,莫非,在他们中间,要爆发一场恶战?
没错,这场恶战注定要在千山至驼岭的新旧公路交汇处发生。那个交汇处有一个旧的公告牌,上面写着“千山-驼岭”的字样,由于风雨的侵袭,那字斑驳陆离,很难看清楚。
丁丑娃的人马先来到交汇处,他站在车上,一摆左手的小红旗。两辆施工车的后厢挡板轰地便被打开了,一些路障滚了下来。几个工人喊着号子将路障推向道路中心,于是,很快,施工车和路障一起横着堵住了从旧公路上开来的车辆。
丁丑娃又用右手的小绿旗往公告牌前一指。一个工人走到公告牌前,将一张纸贴在“千山-驼岭”几个字上。那纸上写着:“接上级通知,千山至驼岭高等级公路已于日前建成通车,自即日起,原二级公路封闭,过往车辆一律经新公路行驶。违者罚款伍佰元。”
这便是事情的起因。
这个时候,张小山等农民也来到了新旧公路的交汇处。这些农民一个个摩拳擦掌,怒目相向,但谁也没有出声,只是死瞪着对方。对方的人也不示弱,同样瞪着村民们,于是双方就在互相瞪眼中酝酿起血腥的滋味。
公路上开始出现塞车,越塞越多,长长的车龙分两端堆满了新旧两条公路。有司机刚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从车上跳下来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过去?”
丁丑娃也不答话,只是用小红旗敲了敲那张刚贴好的通知。
司机们纷纷议论着:
“新公路修好了旧公路就封闭,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还不是交通局为了多收费,这么干,缺了八辈子德啊!”
堵塞的车辆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丁丑娃觉着不能再这么瞪下去了,便冷冷地看了看张小山,说了话:
“张小山,你要干什么?”
张小山不屑地看看丁丑娃,也不说话,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扔,上前一把扯下新贴上去的通知。丁丑娃急了,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