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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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杨东门就住在离鳖场不过五六里路的垂柳杨家,他便到杨东门的家里去找杨东门。杨东门正好在家。他进门的时候,杨东门正蹲在太阳地里铡草料,阳光将他的身子在地上拉了一个长影。
院门没关,何舍之径直走进去,乍一瞧见地上蹲着个人,他不由吃了一惊,好些时候不敢相认。他迟迟疑疑了许久,才叫了一声:“老杨?”杨东门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连忙放下铡刀,起身相迎说:“哟,是你啊,你来了。你这是打哪儿过来?”何舍之说:“老杨,真是你啊!你怎么回事,怎么才一个月没见,头发就白得跟棉花似的了,我险些都不敢认你了。”杨东门听了叹气说:“说来话长。你屋里坐吧。”何舍之听见他叹气,心里就有些不祥之兆,急忙说:“院里空气好,舒服,我就在院里坐会儿。”说着,就在杨东门让出来的凳子上坐了。杨东门进屋另搬了个凳子坐下。
何舍之打量着杨东门说:“老杨,出啥事了?”杨东门神色灰暗地说:“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说完不说了。何舍之等他说下去,半晌,他才又踌躇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了。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怕人逮着送了命最后终归没送命。我这满脑袋白头发却都是为了那些鳖,那些鳖可是险些送了我的命。”说到这里,他停停,才又接着说:“咱那鳖场的鳖让人下了毒,一把药全部毒死了……”
“什么?”
何舍之听见这话,如同当头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他嘴歪鼻子斜,呆若木鸡。杨东门见状,生怕急坏了他,连忙劝他不要着急,又喊媳妇拿热水来给他喝了,何舍之才缓过气来,一把抓住杨东门的手,哆哆嗦嗦带着哭腔说:“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杨东门木愣着一张糙脸,坐在凳上吸烟,又让何舍之吸,何舍之推开不吸,只是一个劲地催他快说话。杨东门唉声叹气地说:“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再来说东说西管屁用。我这几天正准备扒了房子给人还债呢,我在鳖场的投资可没几个是我自己的,都是借亲戚朋友和贷银行的……”
杨东门说话向来鸡毛蒜皮,不着边际,何舍之知道他这毛病,平时习惯了也不觉得什么,这时心里着急,不觉就让他这毛病捎出些疾言厉色来:“老杨,你先别瞎扯了好不好,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来。”
老杨低头,一言不发,只顾抽烟。何舍之瞠目相视,那神情似乎一口能将他吞下去。杨东门的媳妇拿大苇帚扫地,将许多尘土扫到何舍之的皮鞋上,何舍之没多想,换个地方坐,那女人却追着又把许多尘土扫到他身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女人是存心的,也方才意识到刚才对杨东门态度有些凶,连忙跟杨东门检讨。
杨东门摆手让他打住,闷闷地说:“我本来早想告诉你的,那天上你们报社去,你们同事说你让人打了,住院了,伤得挺重,我怕你心里着急,就暂时瞒下了不敢告诉你。就算你自己不来,这几天我也是要进城里去找你的。”何舍之看了杨东门的女人一眼,不敢造次,小心地说:“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鳖怎么就让人一把药毒死了呢?是谁做下这缺德烂屁眼儿没王法的勾当?”杨东门说:“是谁下的毒我也不清楚,乡派出所也来人查访了,弄了半天,说回去追查,可到现在也没个回信。我听说他们白忙了,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这些人,平时供他们吃供他们喝他们嘴头都挺英勇,关键时刻你想用用他们,他们就都霜打茄子似地蔫巴了。”
杨东门说话狗撒尿似地有一搭没一搭,何舍之心里好不烦躁。他见杨东门老婆在一旁虎视眈眈,又不敢以声气相加,只好按下性子听他唠叨,听了许久才听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差不多一月前的某一日大半夜,有人偷偷摸进鳖场,给每个鳖池都下了剧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