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往东京的关隘
身量过大,走得气喘吁吁,但是始终忠于职守,紧随小鸡身后做追捕状,绝不懈怠,弄得满头满脸的汗,让刘畅颇为过意不去。
“你这样陪多累,”刘畅说,“随大队人马走会轻松些。”
老薛叫,说哪行啊,秦副市长特别交代照顾好刘研究员。偷懒会让他骂死。
刘畅不再表示同情。
老薛跟定刘畅,两人独立行动,前山后山满山坡转。大队人马还散布于山口一带,她俩已经爬上前山山顶。这里是制高点,可以鸟瞰穿过山脚的国道,以及国道边广阔的田野和蜿蜒原野中的江流。十余公里外就是城区鳞次栉比的建筑。
刘畅从老薛嘴里了解“A点”和“B点”的情况。该市政府和秦石山如此郑重其事,为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一地破烂组织这样一场研讨,其要害就是这两个点,它们牵涉“古苍柏关”遗址究竟在哪儿,争议有待确定。
苍柏关是此地历史上一座重要关隘,它的兴起纯因所扼守的古驿道时为南北交通要道。关隘兴盛过数百年,而后渐渐湮没,原因也在驿道:人们开辟了新的便捷通道,古驿道逐渐废弃,关隘无用,终至损毁。当年苍柏关有雄关之称,对它的记载散见于地方史志、古人游记等文献中。古代类似记载往往用语简略,描绘模式化,重传神而不重精确,例如“西临大河,北倚关山”等等。于是就给后人许多做文章的余地,这么说那么说好像都能找到依据,大家都有饭吃。所谓的“A点”和“B点”是关于古关遗址的两个具体地点,A点在前山与后山交会处,即刘畅曾几次踏访过的山口。B点则在两公里外,在后山侧面,那儿地势崎岖,乱石坡上有一条废路,一些险要地段砌有鹅卵石护坡,当地村民称其为古路,有人认为苍柏关的遗址其实是在那里。
古苍柏关藏在山岭间,不管A点还是B点,无不乱石堆叠。这一带都是坚硬的花岗岩石头山,土壤流失,水源稀缺,不利农桑,难以聚族而居。因此路有用则人来人往,商贾穿梭,路没用了大家作鸟兽散,荒凉山间罕见田园,几无村落,只有野兽和逃犯出没,兵荒马乱年代藏匿个把强人、几股土匪。一个早已废弃的古关隘到底是在这里,还是那里?是这一堆破烂,还是那一堆破烂?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以往可能没有,现在有了。因为有一条公路将从这里经过,连带着就发生了一些问题。
拟议中从这里通过的道路是一条高等级公路,从市区南来,通向该市沿海。路成之后将成为本地沿海各县联结国道和高速公路距离最短的通道。按照设计,线路将从前山和后山交会处,也就是所谓的A点穿过,为了降低公路坡度,将开挖山口,深切山谷,高砌路坡,现有的山口地貌将完全改变,昔日残墙断路将荡然无存。这一设计方案已获上级通过。公路动工在即,却有文化界人士闻讯打出横炮,呼吁更改方案,避开古苍柏关遗址,保护本地一处著名古迹。然后又有另外一些文化界人士出来为公路部门说话,认为无妨,遗址其实不在这里,它在后山那边,两公里外的B点。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古苍柏关遗址研讨会”。研讨会带有某种论证色彩,以“研讨”称之较具弹性。
老薛说,有关“A点”“B点”之争曾经相当激烈,因为公路改线会增加大量投资,还伤筋动骨,牵扯许多单位很多人。双方吵了有半年时间,到现在差不多算是过去了,争论基本平息。经过几轮实地考察和座谈,市里人士大体达成共识,倾向于认定遗址应在“B点”。公路部门已打算开始炸石放炮,按既定方案修路,秦副市长却不让他们急着上,说工作做细一点,不要留下话柄。所以才决定开这次研讨会,多从省里请专家学者参加。秦石山说不怕有不同意见,全是一个声音,反让人觉得可疑。有不同声音依然可以做出决策,还能显得民主公正,程序更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