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午时分,杜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訾三母亲家的山坡,訾三的两个儿子和訾四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四个人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看到杜子进来,便和他打招呼,杜子一边应着一边向正屋走去,他摘下棉帽子,拍打着身上的碎雪,又使劲跺着脚,把脚下的雪泥震掉。推门进屋,訾三母亲正在地上向火炕洞里填煤,连着炕的炉子上正在烧着一锅开水,訾三、訾四两妯娌坐在炕沿边包着饺子。訾三兄弟俩坐在炕的另一头,炕上摆放着一张油亮的小炕桌,那炕桌看上去已有了年头,兄弟俩一左一右盘腿坐在炕桌两边,桌上放着一盘酸菜和一盘淹辣椒,还有一钵子咸盐、一钵子油泼辣子面、一把烧酒壶、两只黑粗瓷酒盅。看到杜子进来,一家人都招呼着让他上炕,说炕上暖和,杜子脱下鞋盘腿上炕,一边接过訾四递上来的烟点上,一边看看饺子馅说,羊肉萝卜馅饺子,好呀。
訾三婆姨:今天过小年,杜子,你婆姨给你吃甚好的哩?
一样一样,都是羊肉萝卜馅饺子,杜子回答。
訾三妈:现在能吃上羊肉萝卜馅饺子就知足了,往年过年哪里见到过荤腥?能吃上一口腥汤饭就不错了,那也就算是把年过了。
訾三给杜子斟满一杯酒:酒不是甚好酒,将就着喝吧。
杜子端起杯子说了句顺口溜: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滋溜一声吸下去,又一点一点慢慢地品着味道,酒入肚肠,一股暖流顺着喉管下去,一直冲到胃底,又返上来一股子纯粮食酒香,杜子感叹,好酒好酒,是汾酒吧?
訾四就笑,杜子哥真是好品家。
在訾三家吃了几口饺子就酒,訾三和杜子便起身一起向岔湾矿走去。
临出门时,訾三妈用她那没有几颗牙齿的嘴边磨拉着饺子边说,杜子,下午来家里吃猪肉烩宽粉白菜,现在日子好了不愁吃不饱饭……
杜子答应着走了出来。
积雪抹过了他们俩的脚脖子,走在积雪的道路上,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杜子问訾三,咋跟老陈谈?就说村子里打算收回岔湾矿自己生产?
訾三在雪地上艰难地行走着,嘴里呼着大股大股的白气,我看咱们只说有人想盘下岔湾矿,探一下他的口风,看他愿意要多少价钱,我也盘算过,岔湾矿目前的储量还有1000万吨,按一年100万吨产量,还能生产10年。现在煤炭市场行情一吨煤170元,我看给他三千万差不多了。
那他要是不愿意呢?他肯定会不愿意的,杜子犹豫地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还不好办,咱就让他出不了煤,看谁猴急?煤是咱老祖先留给咱的,咱们世世代代都守在这片土地上,为了甚?不就是为了今天能过上好日子嘛!他抗不过咱们的。訾三胸有成竹。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岔湾矿,看到矿井口堆着沙土,有几个村里人在那儿拢起了篝火伸着手烤火取暖,那架势看上去就是要准备打持久战,两个人会意地笑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岔湾矿还一直被村民们堵在井口不能生产,村长和支书都躲着不肯见面,眼看就要过年了,工人们开始嚷嚷着要回家,已经有人悄悄地走了,也有人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上了。
陈老板正在和霍矿长商量着该如何办?
訾三和杜子一推门走了进来,陈老板面带微笑让两人坐下,心说真正的事主来了,看你们耍什么把戏。
訾三嘻皮笑脸地拿起陈老板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看着陈老板只是笑。
陈老板:笑什么,我脸上又不唱大戏?
訾三:韩老大人老了,思想又封建,儿个堵在井口看来今年的生产是不顶事了。
陈老板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冷眼看訾三能玩出什么妖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