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的?”安德森声调之尖锐,把自己吓了一跳。
“就是一些耳语嘛。”冯恩歪着头。“我若是你啊,我会留心这个立可刮的案子。”
“雷佛认为我可以搞定。”
“好心的老雷佛啊,亲爱的老雷佛啊。”冯恩斜嘴微笑。“你可知道有天他怎么跟我说的,他嘴里还咬着烟斗呢。‘安迪是个好人,噗噗,但他对自己的工作,噗噗,却信心不足。’当雷佛说你对工作信心不足时,小子,你就得当心了。”
“可是,你要如何信任你的工作呢?”茉莉问道。“你只能去执行它。可别告诉我威威和雷佛对他们在广告中销售的玩意都深信不疑。”
“我懂他们的意思。”安德森说道。
他想起雷佛和威威交头接耳、阴沉的表情瞬间转为虚伪客气的画面。
“你不但懂他们的意思,而且知道他们是对的。”冯恩用一根染上尼古丁污渍的手指头在长裤肮脏的膝部上轻敲。“你想成为成功的广告人。好,那你得会画画或写点东西。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你得要聪明过人,如此才能看透广告这玩意。你明白那满是言不及义的胡言乱语,你知道那是奉承阿谀的屁话,你明白那根本是在欺诈剥削社会大众。好,但这还没完呢。事实上,上述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因为接下来呢,在做广告的时候,你必须全心全意相信你的所作所为。你必须相信脆即酥是有史以来营养最高、口感最好的巧克力棒、童装世界出品的儿童服饰最佳、某种臭呼呼的,非医生处方的成药,一瓶只要一便士就买得到,真的可以治疗身体不适,医生也可以拿它当处方;而那个可以让人早上不用刮胡子的小发明,能彻底改变人类的生活。由于威威能够看透广告业,同时又可以受它蒙蔽,所以他是个非常完美的广告人。”
他又点了更多的啤酒。
“那你呢?”安德森说。“对于广告所带来的福泽,我不曾看你表现过相信的态度。”
“甭提我啦,”冯恩以一种喜忧参半的盛怒口气嚷着。“我不是广告人。我只是个画家,为了养老母而必须从事俗气的商业工作。茉莉也只是把工作完成罢了。我们毋需心存信念;我们不是权力核心份子。我可以犯一点错,可以嗜酒贪杯,可以穿着肮脏的长裤与破旧的夹克。但你就不同了。安迪老弟,你是权力核心份子,你有绝佳的机会成为董事。你和客户谈话,把他们安抚的服服贴贴。你是个大人物,不像茉莉和我只是技术人员罢了。只要没被雷佛抓到小辫子,你的董事宝座应该是指日可待了。你必须头戴黑帽、一本正经。会议中我可以恣意保持缄默,但你事事都得发表意见。简单说,”冯恩甚为愉快地呷声说:“你若想要存活下去,你就非得相信不可。”
安德森喝光啤酒,又加点了一轮,然后理所当然地申辩一番。在午餐喝酒时分,他思索着,同样的争论在数以百计的广告人之间流转着。许多商业画家把自己放弃崇高艺术,走上商业主义之途的过错,归咎于母亲、妻子,或是小孩;一大票文案人员懊恼自己缺乏天分或韧性时,就会忙着怪罪赖以为生的生花妙手。然而,尽管他大放阙词而忘了形,到头来还是安于广告业现状,准备好要面对一切事物而严阵以待。酒吧里头是越来越拥挤了。他们吃着三明治。冯恩开始和一个名叫哈维·尼可的商业画家交谈,安德森发觉自己和茉莉·欧洛奇的大腿再度紧密相依偎,她正说起她的第三任丈夫。周遭的谈话声如此喧哗,安德森只能听到她那些与别人的片段谈话混杂在一起的断语残言。
“离开瑞森、琼斯,以及强生,接着前往白狼、维金斯和葛拉斯——”
“其中一个方案堪称恶名昭彰,他们是这么说的,而且那并非你们的对手的方案——”
“他打得我眼圈发青。”这是茉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