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是过敏,春天嘛。”
前排的探员看着GPS,听着无线电给出的方向,我们从正确的出口驶下高速公路。当地警方与我们会合,一辆警车开路,另一辆殿后,开着警灯领我们驶过那些街道。我们经过公共汽车站。生锈的秋千。我在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寻找那幢屋子:露出黑斑的白色墙板,参差不齐的草坪,山茱萸。
“那儿,”我说,“右边那幢。”
“那儿,”汤斯对司机说,“右边那幢白色屋子。”
探员在车道停下,他的搭档通知当地警察,警察在玛丽家门前刹车。
“在车里等着。”汤斯对我说。三扇车门摔上,我被关在静悄悄的车里,望着警察跑向主屋的大门。开门的是个大块头女人,穿弹力裤和粉色运动衫,我猜她是玛丽的母亲。我后来得知,她和丈夫之前度假去佛罗里达探望祖母了。回到家,女儿没有来开门,他们并不担心,因为这种事很寻常。她经常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不见踪影,还会一段时间不和父母说话。他们注意到她的房间散发出怪味,但这也没什么不寻常的。
一位女警请母亲返回室内,汤斯带着调查局探员和警察跑到屋后,爬上通往车库二楼的楼梯。我坐在后排,车窗没有放下,草坪仿佛电视剧开场前的布景:两名警察把守笼罩了一层暗蓝色的白色房屋,旋转的警灯给景观玫瑰染上异色。风吹动薄云,摇晃山茱萸,粉色花瓣斜着飘向地面。有两三片轻轻落在引擎盖上,像正在融化的雪花似的贴在车窗上。
一分钟后,两名警察回来了,用手帕捂着嘴。一名警察在楼梯上滑了一下,他的伙伴拉住他。他的鞋跟留下一抹血迹。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草坪上,一名警察跪倒在地,连连干呕,另一名警察搂住他的肩膀。两名探员跟着出来,黑色风衣在背后飞扬,他们跑过草坪,拿着对讲机说个不停。剃平头的大块头探员停下脚步,抬起反光太阳镜,擦掉面颊上的泪水。汤斯慢慢走下来。他打开车门,外部世界的声音、气味和感觉回到车里。
“来,”他说,“你看过另外两个,应该也看看这个。”
我紧闭抽痛的嘴唇,不情愿地下车,跟着他穿过草坪。走到一半,我听见主屋的纱门里传来哀号声。有人告诉了母亲。我有一秒钟飘了起来,像是被大浪卷得离开了地面,汤斯扭头看我,我的脸上毫无表情,跟着他爬上楼梯。气味难以忍受:甜腥味。呕吐物、排泄物、变质的肉和腐败的鲜花。来到楼梯顶层,他让到旁边让我进去。我在门口犹豫片刻,汤斯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屏住呼吸,踉跄着踏入地狱。
还是我见过的那个房间——海报、床、厨房区、镜子、连环杀手爱好者的照片——但所有的东西都被涂上了血液。我的视线在黯淡的光线中聚焦,我的大脑挣扎着理解涌现在眼前的画面:床垫仿佛黑色海绵,满是嗡嗡乱飞的苍蝇。渗出黏液的地毯。滑溜溜的墙壁。床的正中央躺着的尸体就像曼陀罗。
我剧烈喘息,深深吸气,但立刻意识到了错误。有毒的空气涌入身体,黑色的恶意充满大脑,血红色的墙壁开始旋转。视野变暗,我在惊恐中逃向房门,如果在房间里失去知觉,哪怕只是一秒钟,我就永远也无法逃离。汤斯在我昏倒前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