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方，醉倒是不会醉，却能把人撑死，喝多了那味道比马尿也好不到哪儿去。看阵势大概还要喝下去，今儿不把这臭皮囊撑破看来都难过关。

    喝酒比给这些人写讲话稿还难受。谁让我是办公室主任呢？

    办公室主任就是这样的角色。身子是公家的，所谓上班就是让领导拨着陀螺一般团团转，眼窝一睁，忙到熄灯，东奔西跑，丢鞋掉帽，但就是不知道忙了些什么，年终总结工作，别人都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套一套的，唯有办公室死活说不清平常那么忙都有些啥名堂，更谈不上有显赫的成绩，不挨板子就是伟大胜利，不受处罚就是烧了高香。脑袋也是旁人的，领导说啥就是啥，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叫你劁猫你不能骟鸡，说是职责上有quot;参谋quot;的功用，但是你认真quot;参谋quot;一下试试，你比领导还有思想，还尿得高，那不是找残废吗？不管文采如何经常还要写呀写，坐在电脑桌前跟个人似的，但写出的文章都是狗屁，言不由衷，没有一句是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天下文章一大抄，东拼西凑，空话大话假话套话，先折磨自己然后再让领导拿去折磨别人，罪孽大了去了！就连肚子也是公家的，经常要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去应酬，不仅要鞍前马后地跑，联系安排请人接人，还要责无旁贷地去作陪去参与，领导叫你吃就得吃，叫你喝就得喝，不仅不能推托不能犹豫，还要义无反顾，就像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枪眼一样勇往直前。吃饭喝酒的理由五花八门，饭局多得让你应接不暇，长此以往连吃带喝，吃得你肠肥脑满，喝得你肝上长脂肪，血液里都是油，稠得流不动，隔三差五还会醉得不省人事吐得翻江倒海，让你十分想念跟老婆孩子一起吃家常饭。

    最近机关流传着几句话描述我干的这类角色，说quot;脑子叫领导谝了传了，肚子叫领导练了拳了，票子叫领导赢了钱了，妻子叫领导解了馋了quot;，损是损点儿，但也有几分传神。办公室主任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

    quot;再喝再喝！quot;姓焦的动作倒快，没看见他倒酒，手里变戏法似的又有了一满杯，要往我的嘴边送：quot;罚酒哪有只罚一杯的，三杯三杯！quot;

    我强压住就要涌上来的啤酒，打了一个嗝。我用左手捂住嘴，右手摇摆着表示确实不能再喝了。

    quot;不行不行，你先把这一杯喝了，要是表现好，下一杯可以考虑让你象征性地来一下。quot;焦副局长确实是领导的口气，在酒桌上他也时时不忘自己quot;尊贵quot;的身份，时时不忘欺负我这个年龄比他还大三两岁的下属。姓焦的，我借用一下当地农民兄弟骂人的话，你简直是quot;驴日的，马下的，骡子堆里长大的quot;——杂种一个嘛！

    quot;喝，喝，快点喝！quot;姓焦的不依不饶。别的人，包括我们单位的一把手曹局长都跟看耍猴儿似的看着焦副局长出我的洋相。我一下子觉得很屈辱。

    quot;拿来，我喝。quot;我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睛就瞪得大了，声音也提高了。我一把从焦副局长手里抢过玻璃杯，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吞咽马尿一样的啤酒。

    就在我手里这一大杯啤酒即将被喝完的时候，我的胃作出强烈反应，不与我商量就急剧收缩，刚刚喝下去的啤酒连同胃里原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可遏止地喷了出来。这些内容丰富五彩斑斓的喷溅物主要的目标竟然是焦副局长油光水滑的脸、发型考究的头以及面料做工都很高档的西服衬衣。这与我下意识地控制喷吐方向、有意识地发泄不满有一定的关系。

    于是事情弄得很糟糕。

    quot;对不起、对不起，焦局长。赶紧赶紧，我陪你去洗，衣服我也给您干洗一回。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