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藤波友卫
铺着二十张坊主畳的大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大地炉。细细打磨的柏木护墙板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带大红流苏的捕棍和捕绳,看起来威严十足。
此地乃是数寄屋桥内,南番奉行所的专用房间。时间还早,到班的探子不多,只有三四个人。他们正围坐在地炉边扯闲话,谈得正高兴时,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人,两手笼在袖子里,高傲地走进屋来。
只见他在泥地房间里,脱掉竹皮草鞋,重重地踏上了榻榻米,怒气冲冲地卷起外褂下摆,走到地炉边坐下。捕吏赶忙坐直身子,招呼道:“您辛苦了!……”但这人并不理睬。
他的脸就像被刀削出来似的,哪儿都棱角尖锐,从侧面看,那鼻子活像是鸟喙。两片嘴唇薄得一闭上,就几乎看不见了。他郁郁地一屁股坐下,嘴角直往下挂。
此人名叫藤波友卫,是南番奉行所的同心,江户城里数一数二的名侦探。就算说这南町奉行所的名气,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也不为过。可是,他为人傲慢挑剔,是个难以亲近的男人。藤波的坏脾气相当有名,所以,南番奉行所里人人都惧他三分。
藤波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心情好,今天则是格外不悦。他细长的眼睛里,不时闪出犀利的目光,让两颊更显得凶相毕露。
捕吏见他这个模样,一个个像是经了霜打的菜叶,彻底蔫神了,不是搓着膝头,就是整理着前襟,没一个人胆敢抬头。
藤波拿眼角的余光,往下瞥了瞥捕吏们,将他们一个个盯了一遍,突然厉声喝道:“你们倒挺闲,不错!……怎么了,别僵着呀。刚才关于绝世美人的话,正说到一半呢,倒是往下讲啊,什么酒窝深得不得了,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这话挺有意思,快往下讲啊!……”
梳着瘪塌拔子鬓的捕吏们彻底慌了神,拿手摸着脖子,满脸赔笑道:“嘿嘿,我们随便胡扯呢。”
藤波终于变了脸色,怒道:“你怕什么?怎么,难不成我坐在这里,大家心里憋屈,连话都讲不出来了吗?”
“您……您这是哪儿的话呀。”捕吏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藤波抬起嘴角,狠狠地笑了笑道:“是吗,还知道不像话?那还算是正常人。我有这么好的手下,可真是幸福啊,哼。”
一个年长的捕吏壮着胆子抬起头,问道:“是不是我们出岔子了?”
“少说笑,哪有‘出岔子’那么轻巧。这次搞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还算活在人世上啊?就没有点骨气吗?”
“到底是什么事,我们一点也……”
“看看你们这样子!……现在还说这等蠢话,总有一天被小便组的人踩在脚下。喂,你们到底打算比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呀?”
“所以说,到底是……”
“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吧。上月交班前最后一天,去传马町堺屋验尸的是谁呀?一口断定嘉兵卫和鹤吉死于霍乱,稀里糊涂就交差回来的,到底是哪个畜生?快说!……我知道肯定是你们几个里面的!……”
这几个捕吏,仿佛被大风吹过的杂草,低低地伏着身子。
藤波咯吱咯吱地咬着牙关道:“虽说现在确实流行霍乱,可是,上吐下泻丢了性命,就说是害霍乱死的,这也太草菅人命了吧?你们本行到底是干什么的?给我好好听着,吴服桥那边可是谨慎断案,揪着二掌柜忠助让他招出,是他给被害人下了毒!这个案子的功劳,全让吴服桥那边占去了。你们倒好,一大早就聊绝世美人!……哎哟,你们可真了不起呀,在下佩服佩服。”
藤波好像要看穿他们的骨头似的,狠狠地瞪着被训得缩起脑袋、跪在地上的捕吏们,忽然瞥见在御用房间里,有个男人头上蒙着和服外套,正在呼噜呼噜地睡大觉。他的眼角立马吊